《孟冬》

崔世来

《孟冬》

崔世来

孟冬的清晨，总带着几分清润的静。推窗时，朝旭正斜斜地挂在檐角，像揉碎的暖玉，顺着窗棂的缝隙淌进来，在案头投下浅浅的光斑。风穿过院外的松林，携着松针的清香漫入室内，拂在脸上凉丝丝的，却不刺骨，只把一夜的沉寂吹得淡了。那风声细碎，像是松枝在轻轻低语，与窗棂的木纹相映，晕出几分古雅的意趣。

东篱边的黄菊，是孟冬最执拗的亮色。细瘦的枝桠上，簇着几朵金黄的花，花瓣舒展得自在，不似春芳那般张扬，却透着一股子清雅的韧劲。晨露还凝在瓣尖，被朝阳映得发亮，像是缀了颗颗碎钻。花旁横放着一张素琴，琴弦上蒙着层极淡的尘，却丝毫不减其温润。偶有风过，菊香混着松风掠过琴弦，仿佛有无声的旋律流淌，与这静景相融，让人想起古人“采菊东篱下”的闲适，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暖阁里早已生起了红炉，炭火燃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把整个屋子烘得暖融融的。炉上温着的新醅酒，此刻正泛起细密的绿蚁，顺着酒壶的边缘轻轻晃动。倾酒入盏时，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米香，绿蚁在盏中打转，像是要留住这暖阁的暖意。捧着温热的酒盏，望着炉中跳动的火光，窗外的清寒便都隔在了门外。不必有喧嚣的宾客，只需这红炉、绿蚁相伴，便觉是孟冬里最妥帖的慰藉，日子也过得慢了下来。

斜阳西斜时，光影渐渐拉长，漫过东篱，漫过暖阁，落在屋后的梅坞。梅枝疏疏朗朗地伸展着，枝头上缀着饱满的花苞，裹着层浅浅的白霜，在斜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忽然，几声鹊鸣从梅坞深处传来，清脆婉转，打破了午后的宁静。那鹊声越叫越欢，像是在与斜阳唱和，又像是在诉说着冬日的生机。循着声音望去，几只灰喜鹊在梅枝间跳跃，黑亮的羽毛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与含苞的梅枝相映，成了一幅灵动的画。

孟冬的日子，没有春的绚烂，没有夏的热烈，却有着这般清雅的韵致。朝旭的暖、松风的清、黄菊的雅、素琴的静、红炉的暖、绿蚁的醇、斜阳的柔、梅坞的幽、鹊声的脆，一一交织在一起，酿成了孟冬独有的诗意。这般时光，不慌不忙，不浓不烈，却足以让人沉醉其间，忘了尘世的喧嚣，只余下满心的安宁与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