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老龙河★魂牵梦绕的老龙河【连载八】

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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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再见了老龙河

十一月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农场，卷起一片片金黄的残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宛如生命的最后舞步，最终缓缓飘落在空寂的打麦场上。

昔日喧闹的打麦场，如今只剩下几垛麦草在风中瑟缩，仿佛是被岁月遗忘的孤影，偶尔发出几声细微的摩擦声，更添几分寂寥。

农场里已经基本没有什么活了，厂里派来的工人，像候鸟般陆续飞回自己的车间，食堂里的大铁锅也不再蒸腾热气，往日那缕缕炊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场部那只总爱追人的大黄狗，如今趴在门槛下，连尾巴都懒得摇，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疲惫的顺从，仿佛连它也感受到了这份萧条。

农场已经下了两场雪，不过雪都不大，像撒落的盐粒，轻轻覆盖在枯草上，却让气温骤降了许多。地窝子的窗棂结满冰花，像自然雕琢的窗饰，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却无法驱散屋内的寒意。

我们六名知青已经走了四个，他们离开时，背包里装满了对城市的憧憬，而留下的是空荡荡的床铺和未说完的故事。

现在，农场只剩下我和小姚还有些冬耕收尾工作，我们每天在寒风中劳作。没过两天，小姚也离开了这里，他走的时候，天空飘着细雪，我们默默相视，没有太多言语，只有一种无声的祝福。

他们走了都没有回来，回来的时候都带着兴奋的表情，像一群归巢的燕子，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外面的世界。他们有的被招录到化工厂，有的被招录到纺织厂，对今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们是来拿行李的，动作迅速而利落，仿佛生怕耽误了下一段旅程。他们都没有住下，当天就都走了，只留下几串脚印在雪地里，很快被新雪覆盖。

队长给我做工作时，语气温和而坚定，他坐在火炉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长辈的关怀。他希望我能安心这里的工作，场里会想办法给我要转正指标。还告诉我，农场正准备进一辆汽车和一辆新式拖拉机，到时候可以任意选一样开。

那天晚上，我独自蜷缩在宽大的地窝子里，寂静像一层薄纱，裹着每一寸空间。我望着斑驳的土墙，思绪飘得很远。

队长待我极好，眼里总含着期许。初到农场时，我常贪睡，清晨师傅已下地劳作，我还在被窝里昏沉。队长从不斥责，只掀开被角，塞给我一个馍：“赶紧吃了，到地里找你师傅去。”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

有一天，我又起晚了。头天忘了问师傅作业地点了，不敢惊动队长，急得在屋里打转。

忽见窗外有棵老树，想起“站得高看得远”的俗话，便利索地攀了上去。登高远眺，西边地里拖拉机作业扬起的尘土清晰可见，我暗自得意，却忘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教训。

刚跳下树，队长已立在眼前，他身形高大，影子投在地上像座山。他瞪着眼，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技术长进啊？想开拖拉机上天？”

我喉咙发紧，转身想逃，他却一把拉住：“先去吃饭！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怎么干活？”

我的农活干得相当漂亮，凭着年轻人那股子机灵劲儿，我很快就能把地里的活计摸得门儿清。犁地时，我总能把土翻得又匀又松，像给土地梳了个顺溜的背头；播种更是我的拿手好戏，一公里多长的地块，播得直直一条线，连一个曲线都挑不出。队里那些在机耕队干了多年的老师傅，都未必能这般利落。

　　队长瞧见我的进步，心里满是兴奋。过去，但凡碰上大块的地播种，队长总是指派我师傅去；如今，他二话不说，直接点名让我上。

那个夜晚，我辗转反侧，思绪如潮水般翻涌，渐渐在心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次日清晨，我站在队长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门板。屋内寂静无声，我试探着推门，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门未锁。

办公室简陋得近乎寒酸：一张斑驳的办公桌，一个掉了漆的旧柜子，还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既是队长的办公场所，也是他的栖身之所。

我鼓起勇气，声音微微发颤：“队长，我……我要走了。如果回去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还回来。”

队长闻言，深深叹了口气，那双曾满含期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阴影。他沉默片刻，轻声吐出两个字：“走吧。”

“那我走了！”我再次向他点头致意，转身走出房门，迈向院里停着的卡车。卡车启动，缓缓驶出院门。我透过车窗回望，见队长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前，目光如炬，紧紧追随着远去的车轮。

车轮碾过泥土，扬起细微的尘埃。老龙河农场渐渐远去，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涌起一阵阵酸楚。再见了，令我难忘的老龙河！

在这片土地上，我仅生活了八个月，但留下的记忆却如陈酿，愈久愈醇。多少年后，这里工作和生活的场景仍清晰如昨——我总梦见自己回到了老龙河农场，听见风声掠过麦田，看见队长站在门前，目光依旧坚定而温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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