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聊发少年狂

黑白间

年过花甲，突发奇想，要背一篇长赋！ 它很长，共有4620字，在赋里是很罕见的；它是赋，肯定是用古文写的，里面生字繁多，典故丰富，含义深奥，用我同学的一句话来说是“望而生畏”。面对这样的高难度，你说我是不是很狂？甚至是疯吧？ 它叫《兰婷赋》，作者李牧童。内容大致是写杭州有个叫文兰婷的女子，她在爱情上曲折离奇的故事，作者又在里面融入了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对社会对历史的看法，是一篇巨制。据李牧童自己介绍，2008年正当他被单位裁冗之时，认识了一位叫毛依的老先生，这位先生写了一部现代爱情长诗《转经轮》，写成之后可能还觉得不够水准，当听说了李牧童的才能后，遂拜托李来完成这一夙愿。李牧童不负嘱托，以《转经轮》为基础，创作了这篇出色的辞赋。 我于2012年冬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李牧童。先是看到了他的《民国多玄机》一书，后碰到了他，我们有过交谈，再后来又得知他写有著名的长赋。今年四月，我的好朋友，李牧童的阿姨从杭州给我带来刚印刷的《兰婷赋》一书，上有他的题赠，内心十分快慰。这书挺不容易得到的，它的质量相当高，而且是线装本的，一共才印了500册，定价要700多元呢！揣摩着这古色古香的上下两册书，端详着他给我的题词，一股背书的冲动油然升起，我觉得背出这篇赋就是对他赠书的最好报答。 我很有点本末倒置的背时，十六岁记忆力最好的时候无所事事，六十岁记忆力严重衰退的时候却去背从未背过的长赋。我也很有点一意孤行的执拗，想干什么了就会十分投入地去干，管它有没有旁人笑话，管它是否符合人的生理规律，管它会不会碰壁，管它会不会苦不堪言，管它有没有用处，管它会不会影响我的其他工作，要做了就坚决去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背这篇赋是我觉得值得做的一件事。五年前李牧童写出了此赋，引起国内外辞赋界震动，赞誉一片。什么“扬葩振藻，绣虎雕龙，穷高极远，孥日追风”，“扬处世为文正气，展清风明月襟怀”，“通古今之变，穷心性之精微”，“椽笔风流”，“才情中发，回肠荡气”，“继往圣之绝学，开辞苑之新风”等等。世界汉诗协会执行会长周拥军的赞词很有趣：“令观者不由屏息，屏息以至气无；令醒者不由拍案，拍案以至手废”云云。不过我是不会迷信这些专家学者的赞词的，我要经过自己的浏览、玩味、比较、思索。 想想也好笑，我曾是一个对文学并不爱好的人，现在却去背这样的长赋，实在是阴阳错位。我之所以爱上了文学完全是文革和上山下乡的缘故。记得在大学里背的第一篇古文是《醉翁亭记》，我被里面那21个“也”字迷住了。后来背了许多唐诗宋词，因为我们那个老师可以背1000首，受他的影响。后来又背过《别赋》、《洛神赋》、《胡笳十八拍》、《北山移文》、《归去来辞》、《陈情表》、《长门赋》、《前赤壁赋》、《滕王阁赋》、《兰亭集序》、《离骚》等等。这些对一个中文系的学生来说是十分平常的，但我就是从中尝到了甜头，打下点文学功底，也锻炼了背诵的能力。以后，对那些写得好的文章，只要篇幅不是太长，把它背下来我并不怎么打怵。 可是这篇不同了。李牧童虽然是现代青年，但他的文字颇具古风，且道理深奥，篇幅又那么长，屈原的《离骚》2890字，以前认为够长了，还差一口气没背下来，而《兰婷赋》要比《离骚》长了将近一半，因此它断断要比以前背过的那些文章难对付。从生字来看，对我来说至少有100个，像歜，愊，阃，侜，竁等都是以前没接触过的；从用典来看，我不知道的至少有几十个，像“温叟却扇”、“尾生守信”、“焚裘撤蟹”、“黄玉兴刘”等；从文章涉及到的一些内容看，博大精深，什么“列子云觉梦之八征六候”，“释氏别空有之三界五阴”；从他借兰婷之口，阐述对宿命论、对历史兴替、对善与恶的本质、对人性改造的看法来看，更是需要我好好消化才能理解的；至于他在注解里为此赋所找的文字出处，更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已肯定不是在读背四千多字的文章，而是在读一本十分厚的工具书了。难固然是难，但也正是与我有了那么大的差距，才对我有了吸引力。 我是要充充电了。这几年提笔写点东西总是觉得底蕴不够，在写《黑土插队对韵》时，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何等的丰富，然词汇又是何等的贫乏，始终找不到适当的词语来表达，吭哧瘪肚，十分着急，看人家李牧童，词语信手拈来，毫不吃力，像“忧郁”一词，与之相关的词语就有忧心怲怲、愊忆、隘慑、嫶妍、郁陶、愀怆、惨怛等；在写《己酉四十年祭》时，情感汹涌澎湃，但就是铺陈不开来，思路似被堵塞，还未展开就要收场了，可人家李牧童铺陈的时候洋洋洒洒，不绝如缕，他写兰婷，既写貌又写声还写神，既直接地写又间接地写，光写声音就有“雏凤之啼，昆石之润，钧天之乐，瀛海之渺”等，妙不可言；在写《航母赋》的时候，思路局限在航母的外形构造上面，总离不开这条具体的船，诗外功夫的欠缺暴露无遗，可人家李牧童写兰婷时可是上天入地，纵横捭阖，无所不写，无所不用。因此，我打算在背完《兰婷赋》以后再来修改一下以前写过的文字。 其实我背《兰婷赋》的原因还很多 ——我有周围环境的原因。大我12年的中学外语老师现在却背起了中国的古文，也许是英语已经盈溢了，去年他说已经把《滕王阁赋》背下来了；我叔叔82岁了，世界各国的首都他能脱口而出，无论是不大听说的某个小国家，还是遥不可及的那个什么旮旯角落，这是近年下的功夫；我的老妈85岁开始背英语，她曾说“现在不学，90岁时就会后悔”，套用她的这句话，我今天不背书，65岁时就会后悔。亲人和老师的学习劲头是我背书的诱因。 ——我有怕患上阿尔茨海默病的原因。如果患上了这种俗称的老年痴呆症，什么事情会问了又问，许多东西会忘了又忘，子女还不得烦死我呀。咱们早点预防，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我有讲求学习效率的原因。现在我背《兰婷赋》，就当我自设古典文学一课，解决老年大学名额十分紧俏的困难，既省时又省钱。并且，这样的学习针对性很强，其内容百分之百是我想学的东西，而老年大学开设的课程说不定有些是我学过的，有些是我不喜欢的，其效率绝对胜过了老年大学，我何乐而不为？ ——我有个性方面的原因。像我这样的人，坐飞机怕摔，喝老酒怕醉，泡歌厅怕噪，打麻将怕输，还能干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呆着也是呆着，背点书丰富生活内容，不学白不学。 …… 从5月份开始背书，至今四个月了，业已拿下2000字，战绩不俗。我“蚕食”，我“滚雪球”，我“温故而知新”，我“冥思加快读”，我“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凡是听说过的背书方法都想试一试。最近又发明了“手机背书法”，我把全篇文章放到电脑的空间里，又与手机连接，这样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手机看文章，早上醒来可以看，晚上睡前可以看，在公交车上也可以看，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发明这一背书之法是我的得意之作，这样就消除了被人家当神经病的嫌疑，它看似在玩手机，实际在背书，既隐蔽又时尚。我打算花一年的功夫把《兰婷赋》拿下，咱退休老人没人给我下指标，我的虚荣心也不强，不怕笑话。 向苏东坡学习，仿他的《江城子》，我也作一首，以为励志： 老夫聊发少年狂，针刺股，头悬梁，自讨苦吃，日日吟断肠。为报杭城李牧童，离牌桌，进书房。年过花甲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辞赋歌诗，总不离宋唐。欲克《兰婷》效愚公，削王屋，平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