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纷争！李唐兴衰传六

晋城得一

第六集：狄公初显

长安的雨，淅淅沥沥落了三日，洗去了朱雀大街的尘土，却洗不掉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的阴霾。角木蛟转世的狄仁杰，此刻正立在大理寺的堂前，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卷宗，眉峰微蹙如锁。案几上摊着的，是一桩悬了三月的富商灭门案——城西绸缎商王氏一家七口，一夜之间横死家中，门窗紧锁，现场无半分打斗痕迹，前任寺丞查无头绪，竟以“鬼魅作祟、触怒鬼神”草草上报，引得坊间流言四起，百姓入夜便闭门不敢出。

狄仁杰俯身，指尖轻轻拂过证物箱中一枚锈蚀的铜簪，簪头雕着衔枝的喜鹊，工艺精巧，却在鹊眼处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他想起昨日走访死者邻舍时，那位守寡的老妪颤巍巍提及，案发前夜，曾见一青衣女子立于王府门外徘徊，发髻上插着的，正是同款衔枝鹊铜簪，只是那女子面色凄冷，瞧着便不像善茬。“鬼魅之说，不过是庸人自欺，欲盖弥彰罢了。”他低声自语，转身对身旁待命的属官沉声道，“速去查遍长安城内所有银楼、首饰铺，寻近三月售出同款衔枝鹊铜簪的记录，尤其要核查买主的姓名、住址，一丝细节都不可漏！”

三日后，晨光熹微时，大理寺的鼓声骤然敲响——真凶落网。竟是富商王老爷的外室柳氏，因被王老爷逼迫堕胎，又遭其正室百般羞辱，怀恨在心，联手旧日相好的江湖窃贼潜入王府，毒杀王家满门后，伪造密室现场，妄图以鬼神之说掩盖罪行。那枚铜簪，正是柳氏匆忙间遗落在案发现场的证物。此案告破，大理寺上下无不叹服，连素来严苛的刑部尚书都赞一句“狄公断案，如烛照幽”，消息很快顺着宫墙的缝隙，传入了武则天的耳中。

彼时武则天已称天后，垂帘听政，正坐在紫宸殿的御座上批阅奏折，听闻狄仁杰的事迹，指尖捏着朱笔顿了顿，抬眼看向身边的近侍上官婉儿，挑眉笑道：“久闻并州狄仁杰有辅政之才，昔日在并州任法曹时便以公正闻名，今日看来，不仅有才，更有洞察人心之智。传旨，召狄仁杰入紫宸殿觐见。”

紫宸殿内，金柱盘龙，烛火煌煌，殿角的铜鹤香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檀香，烟气袅袅，却掩不住空气中隐约的威压。武则天端坐御座，凤眸微眯，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阶下躬身行礼的狄仁杰：“卿能破此奇案，可见心思缜密，非寻常庸吏可比。如今朝堂多事，酷吏横行，罗织罪名陷害忠良，民间冤狱渐增，百姓怨声载道，卿以为当如何整治？”

狄仁杰缓缓抬首，神色不卑不亢，目光坦荡地迎上武则天的视线：“回天后，治国之道，在于明法而恤民。酷吏之弊，在于滥刑而失人心；冤狱之根，在于察案不细而偏听偏信。臣以为，当整饬刑狱，重证据而轻攀诬，设三司会审复核大案，严禁酷吏私设刑堂，方能安百姓、固朝纲，使天下归心。”

这番话，字字切中要害，既未直言反对武则天重用酷吏的举措，又暗指其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武则天沉吟片刻，忽而朗声大笑，起身走下御阶，亲自扶起狄仁杰：“卿所言甚是，句句说到朕的心坎里。即日起，擢升你为侍御史，专司弹劾非法、核查冤狱。望卿莫负朕望，替朕清理这朝堂的污浊。”狄仁杰再次叩首谢恩，额头触地的瞬间，心中却清明如镜——这是武则天的试探，亦是他的机会。唯有身居要职，才能暗中庇护忠良，为复唐大业埋下伏笔。

离宫途中，细雨初歇，狄仁杰行至朱雀门，恰逢一人策马而来，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花。那人见了狄仁杰，立刻翻身下马，拱手笑道：“狄侍御，别来无恙？”来人正是张月鹿转世的张柬之，如今任中书舍人，身着青色官袍，眉宇间藏着运筹帷幄的韬略之气。二人曾在地方任职时相识，彼时狄仁杰任并州法曹，张柬之任清源丞，皆心怀匡扶李唐之志，只是碍于时局，未曾深交，只以书信互通心意。

“张舍人。”狄仁杰亦拱手还礼，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往来的宫监与侍卫，压低声音道，“此处人多眼杂，非说话之地，可愿随我至城南的望江茶馆一叙？”张柬之何等聪慧，当即会意，颔首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望江茶馆的雅间内，茶香袅袅，窗外是潺潺流过的曲江，雨雾迷蒙，将往来行人的身影都晕染得模糊。狄仁杰屏退所有侍从，关紧门窗，这才沉声道：“天后今日召见，看似器重，实则试探。她瞧出我心中有李唐，却又惜才不舍得杀，只想将我收为己用。如今武氏势力日盛，武承嗣、武三思之流步步紧逼，李唐宗室多遭打压，连废太子李贤都被贬至巴州，长此以往，国本将倾啊。”

张柬之端起茶杯，却未饮，只是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吟道：“急则生变，如今武后势大，我们若贸然行动，不过是以卵击石。你我分掌刑狱、中书，一可借核查冤狱之机护佑忠良，二可在中书省布下眼线，打探武氏动向，唯有蛰伏隐忍，静待天时。”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狄仁杰，眼中满是坚定，“你我皆是星宿降世，奉玉帝之命下凡护唐，纵前路艰险，九死一生，亦不可退缩半步。”

狄仁杰心中一震，举杯与张柬之的茶杯相碰，青瓷杯壁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恰如二人心中翻涌的壮志：“柬之兄所言极是。今日一见，便定盟约——同心协力，静待天时，必复李唐正统！”

而宫中的武则天，此刻正凭栏而立，望着窗外连绵的阴雨，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她想起狄仁杰那双澄澈却藏锋的眼睛，忽而对上官婉儿道：“此人之才，可用，却亦需防。若能为我所用，便是治国之利器；若心向李唐，便是最大的隐患。”只是她未曾料到，这颗被她视为棋子的“角木蛟”，终将与张柬之联手，成为撬动乾坤、逆转江山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