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万州：桥来，江开</p><p class="ql-block">清晨的长江万州段，雾气像一条不肯离家的白犬，蜷在江面。南岸的菜农老陈把最后一筐莴笋搬上轮渡，船老大吆喝一声“走——”，柴油机咳嗽着喷出黑烟，船身离岸。老陈抬头望，北岸的钟楼在雾里只剩剪影，像谁咬缺的月亮。那一刻，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江是刀，把一座城切成两半；咱们是缝衣的线，日日复年年。”</p><p class="ql-block">是的，直到上世纪末，万州仍被这条深裂的刀口一分为二。国道318线纵贯中国东西，到了这里却不得不脱鞋涉水——它化作轮渡的甲板，在浪里颠簸。小城市民、山货、机器零件、情书与电报，都挤在铁壳子里，听江风把汽笛吹得沙哑。三峡工程的论证起起伏伏，桥的影子迟迟落不下来；没有钢筋铁骨，只有纤绳和木桨，把两岸的经济与心跳，一厘米一厘米地拉近。</p><p class="ql-block">1994年5月1日，第一根钻孔桩在黄牛孔扎下。那一天，老陈在渡船停岸时，看见北岸山头上插满红旗，像给长江缀了一道新疤。人们说，这座桥要一跨过江，主跨420米，比南斯拉夫的克尔克桥还要长30米。江风猎猎，吹得旗帜啪啪作响，也吹得老陈心里发颤：真的要在江上架一条虹？那以后，他夜里常做梦，梦见自己挑着莴笋走上桥，一步就跨了半座城。</p><p class="ql-block">三年后，1997年6月28日，桥来了。混凝土劲性骨架像一条苏醒的龙，从南岸塔柱跃到北岸塔柱；420米的主拱在空中合龙那一刻，整个万州城同时发出一声“哦——”，像江面突然升起的潮。老陈挤在人群里，听见钢拱落位的金属撞击声，清脆、短促，却把他的耳膜撞得生疼。那一刻，他知道，刀口被缝合了。</p><p class="ql-block">桥名先叫“万县长江大桥”，2000年随城市改名，成了“万州长江大桥”。856米的长度，在地图上一指宽，却把长江最窄处的雾劈开，让国道318重新挺直腰杆。老陈再挑菜筐，不再去码头抢船，而是走过引桥，脚下是江轮拉出的长笛，头顶是汽车拉出长风。莴笋叶子在风中翻背，像给他鼓掌。北岸的商贩早早在桥头等他，秤杆一翘，交易完成；他转身时，钟楼敲了七下，声音顺桥面板滚过来，比渡船上的汽笛清晰得多。</p><p class="ql-block">后来，宜万铁路的钢桁拱桥又在下游立起，牌楼斜拉桥再补一刀，万州的长江段被切成三段，却再也不是伤口，而是三把琴码，让公路、铁路、城市快速路在同一江面合奏。渡船早已锈在岸边，像一枚被岁月遗忘的纽扣。他站在甲板改成的观景平台上，看火车从铁路桥轰隆驶过，看汽车在斜拉桥排成一条光的河流，看自己当年走过的拱桥被灯带描出金边，才忽然明白：桥不是缝衣的线，而是织布的梭，把两岸的人心、货物、梦想，来回编织成一张网，网眼叫“万州”。</p><p class="ql-block">夜色降临，三座桥同时亮起灯。江面倒映的，不再是雾咬缺的月亮，而是三枚重叠的满月，随波轻轻摇晃。老陈伸手去触，却只摸到一把风。风里有莴笋的清香，有柴油机的余味，也有火车刹车片淡淡的焦糊。他知道，那是桥送给江城的呼吸——从此，天堑不在，只有通途。</p> <p class="ql-block">单孔钢筋水泥420米万州大桥</p> <p class="ql-block">引桥</p> <p class="ql-block">过载严禁标示</p> <p class="ql-block">匝道</p> <p class="ql-block">江景</p> <p class="ql-block">桥边公园</p> <p class="ql-block">奋力牛塑形</p> <p class="ql-block">万州大桥旁万宜铁路桥</p> <p class="ql-block">江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