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家阳台,早已被簕杜鹃的火焰点燃。那不是几朵花,而是一整条奔流的春之河——绛红是主旋律,如丝绒般厚重;粉是柔和的间奏,在光里微微颤动;乳黄与月白是偶然溅起的浪花;而那无处不在的翠绿枝叶,便是托起这斑斓交响的河床。</p> <p class="ql-block">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光刚刚吻上花瓣的卷边,它们就来了——戴着黑色绅士帽、腮边抹着绯红的红耳鹎。一只,两只,倏地落在花瀑之间,那份灵动的朱红便与静止的绛红相映成趣。它们歪着头,乌亮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鲜红的耳羽在晨风中轻颤。</p> <p class="ql-block"> 最动人的是它们的歌声。不是婉转的长调,而是短促清脆的“啾啾——嘀嘀——”,像把晶亮的玻璃珠子,一颗颗撒在晨光里。当它们鸣叫时,小小的身躯随着音节起伏,头顶的羽冠高高耸起,那神气仿佛在宣告:这一刻,这片花海是它们的王国。</p> <p class="ql-block"> 我常举着镜头守在帘后。看它们如何用纤细的爪,稳稳抓住颤巍巍的枝条;如何将嫩黄的喙探入花心,激起一阵几乎看不见的微颤;如何在饱食后,满足地梳理被花粉染成淡粉的胸羽。快门轻响,定格的是羽翼掠起时带落的三两花瓣,是回眸瞬间眼里的星光。</p> <p class="ql-block"> 这些簕杜鹃真是聪明的。知道单纯的艳丽不足以动人,便邀来会唱歌的精灵。而红耳鹎也是挑剔的艺术家,只选择最绚烂的舞台。于是生命与生命相互成全——花朵提供了琼浆与舞台,鸟儿报以歌声与生机。我的阳台,便在这静与动的对话中,成了一个小小的、沸腾的宇宙。</p> <p class="ql-block"> 此刻我又听见那熟悉的鸣叫。不必掀帘也知道,定是那对常客在最高的那丛绛红里,正抖落昨夜积存的露水。真好,这个匆忙的世界里,还有花朵坚持盛开,还有鸟儿准时赴约。而我,有幸成为这场永不谢幕的演出的唯一观众,用镜头收藏着每一个颤动翅膀的瞬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