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浴鹄湾

国强

杭州纪行之五:<br><br> 旅行中,地名时而回产生联想。杭州的湖山,有一个叫“浴鹄湾”的,便无端生出许多辽远的遐想来。鹄,古时天鹅的雅称;浴鹄湾,便是天鹅沐浴的水湾了。<br> 这名字带着江南独有的清润与雅致,勾得满心向往。于是便寻了个闲散的午后,唤来网约车,往西湖的西南角行去。<br> 车行渐远,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窗外的绿意愈发浓郁。车入浴鹄湾地段,眼前骤然开阔。远山如黛,若隐若现;湖水澄澈,与天色相映。网约车在湖边缓缓停下,推开车门,清新的草木气息夹杂着湖水的湿润扑面而来,倏地落进一大片沁凉而丰腴的绿里。那是怎样的一种绿啊! 大片的绿。远山,湖水,竹林,藤蔓,嫩绿,浅绿,碧绿,黄绿,深深浅浅,各种各样的绿。绿意盎然,绿茵深处有茅屋、犹如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卷。 隐约露出一角茅草的屋顶,寂寂的,为这一片纯粹的绿,添上一点温润的枯黄。不像是住人的,倒像是山水画里点景的笔意。 沿着湖岸往里走,那水的姿态便愈发好看了。岸线曲折有致,带着自然的野趣,湖面开阔,却在不经意间分出几处水湾,尽显山水的灵秀。这般景致,没有西湖主景区的人声鼎沸,唯有自然的静谧与安然。 湖水清澈透明,仿佛一面镜子,将岸边的绿树青山一一倒映其中。一踏入浴鹄湾,便被这如诗如画的景致所吸引。 湖畔旁,秋风吹过,带来清新的草木香气;柳树依依,垂下长长的枝条,宛如少女的发丝在风中轻舞。 置身于浴鹄湾,仿佛拥抱了自然的怀抱,内心得以宁静。有幸得以探访这片静谧的角落。 不远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伫立着,白墙黑瓦与周围的自然景观和谐相融,尽显江南水乡的独特韵味。行不多时,便见“飞虹卧波”景致,弧度优美,如彩虹垂落,倒映在澄澈的湖水中,虚实相生。 蜿蜒的小径似乎在引领我深入这片古朴的园子,渴望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我怀揣着好奇与期待,沿着小径探寻。 黄篾楼水轩映入眼帘。从网约车下来时,看到树丛中隐藏着一组建筑,听司机说,那就是黄篾楼。黄篾楼,又名皇觅楼,曾是元代文学家张雨构水轩的地方,如今虽经重建,却依旧古色古香。<br> 在此歇脚,品茗赏景。想象着当年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对的情景,仿佛能穿越时空,与历史共度一段美好时光。 古迹错落,每一处都藏着故事。黄篾楼临水而建,竹木结构,素雅简洁,想来当年文人雅士在此煮酒论诗、临窗观景,定是极惬意的。<br> 刘邦彦诗云:“春水初生浴鹄湾,篾楼高枕对青山。鸟声啼足忽飞去,门掩绿阴清昼闲。”<br> 张雨(1283—1350),字伯雨,钱塘(杭州)人。年少时为人潇洒,不拘小节,英气勃勃,有隐逸之志。二十岁弃家,遍游天台、括苍诸名山,拜茅山檀四十三代宗师许道杞弟子周大静为师,受大洞经篆,豁然有悟。张雨博学多闻,善谈名理。诗文、绘画,清新流丽,有晋、唐遗意,尤擅书法。 有一说:清乾隆微服出访杭州,从虎跑过来,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四处寻觅避雨的地方,狼狈之际发现西湖边的丛林中有楼若隐若现。他跑进屋子,发现这竹楼虽小却十分风雅。因楼为乾隆皇帝避雨觅得,所以又称皇觅楼。黄篾楼北侧是浴鹄轩与羡鹄亭,轩与亭之间由一条短廊相连。 这湾子不大,却像一只收敛的宝匣,藏了许多旧事的珠玉。有的名字朴拙得可爱,它们不言不语,却让这满眼的绿,这盈盈的水,凭空地厚了一层,重了一层,不再是轻飘飘的风景了。 武状元坊庄严肃穆,石质牌坊上刻着斑驳的字迹,默默诉说着当年的荣光和古代科举的辉煌历史。透过石坊看浴鹄湾,像一幅油画。<br> 武状元坊高高耸立,站在其下,不禁对古人的智慧和努力心生敬意。 这是一处历史悠久的武状元坊,它背靠玉岑山,山麓有玉岑诗社。<br> 刘必万,临安(杭州)人,南宋宁宗嘉定七年(1214)武状元。据史书记载,南宋嘉定七年,武状元刘必万曾在赤山立此坊以示纪念。 武状元坊以西有茅庐,那就是“子久草堂”。值得一提的是,元代画家黄公望曾在浴鹄湾畔隐居。<br> 走进草堂,欣赏到一些与黄公望相关的书画作品和生平介绍,仿佛感受到黄公望当年在这山水间寻找灵感、创作《富春山居图》的情景,艺术的气息扑面而来。<br> 子久草堂隐于竹林深处,草堂周围竹影森森,墨香与草木香交织,周边茶田构成“水墨茶语”意境。后人在其旧居地建立了“子久草堂”,以纪念这位伟大的艺术家。 黄公望铜像。黄公望45岁才做了一个小书吏,因上司贪污被牵连锒铛入狱,50岁出狱,一边学道,一边学画画,四处云游。<br> 黄公望(1269—1354?),浙东平阳人。工书法,通音律,善诗词散曲,尤擅画山水。据说《富春山居图》从构思、动笔到绘制完成大约用了七年时间。画成不久,黄公望即去世。《富春山居图》后为董其昌收藏。《富春山居图》被誉为“画中之兰亭”,属国宝级文物。 出了子久草堂,见一座石拱桥横跨水面,桥身横跨湖面,散发着历史的韵味,宛如雨后初霁的彩虹,这便是霁虹桥。它小巧玲珑,桥畔繁花似锦,与霁虹榭、飞虹廊相连,令人瞩目。 走上桥去,带着岁月的痕迹。在桥上远眺,岸边草木葱茏,茅屋隐约,一幅江南山水画在眼前铺展开来。 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已至霁虹榭,竟已绕浴鹄湾一圈了。一道廊桥,弯弯地、长长地跨在水上,影子印在澄澈的波底,仿佛是哪位仙人醉后提着笔,随意在宣纸上挥出的一弯灵动。<br> 立于榭中,回望来时路,山水依旧,古迹宛然。我便倚着栏杆坐下,看对岸的来路。来时觉得曲折蜿蜒,费了些脚力,此刻望去,竟像一条淡淡的的线条,松松地系在青绿的山水之间。像一位沉静的老者,低声诉说着过往。 霁虹榭一半架于陆地,一半悬于水上,四周柱间设栏杆及美人靠,今天美人靠上有美人。透过漏窗,浴鹄湾水质澄澈、晶莹透明,水中的飞虹倒影亦真亦幻,似实还虚,上下天光,恍惚不定。 榭是临水而筑的,空落落的,没什么陈设。这座长廊,倒映碧水,布局精致、舒展开敞、借景湖山、横于碧波之间,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秋风吹来,都像一首悠扬的古曲,引人遐想。 此时,我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心灵在此刻找到了久违的宁静与平和。自然与历史,在这里似乎分辨不清了;那武状元的意气,那黄公望的笔墨,张雨的博学多闻,都在这静谧里,成了和谐本身的一部分。唯有大自然的和谐乐章与历史的深沉回响在耳边交织。 天色终于有些晚了,归途中,那“浴鹄湾”三个字,又浮上心头。我终究没有见到天鹅,但我仿佛又觉得,自己便是那浴在水中的鹄了,将旅途中的疲累,在这清波里,舒展开,飞入那一片渐浓的、水墨一般的暮色中去。<br> <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摄影 国强</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2025年12月11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