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78年10月,我有幸获得一次前往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招工的机会。那时,支边知青返城之路艰难重重,几乎无人能归。成都香料厂厂办主任钟德富为人热忱,乐于助人,为职工姚大姐奔走争取。她的女儿已在云南插队六年,虽有兄妹在身边,但因“身边无人”这一政策条件,终于获得调回成都的资格。这微小的希望之光,成了无数家庭翘首以盼的出口——而我,正站在那扇门的边缘。</p> <p class="ql-block">我与同事王建华同行,抵达昆明后先赴农垦总局,却被告知调函未至,建议我们先行前往保山,函件将随后寄达。趁着这段空闲,我们在昆明游历了滇池碧波、石林奇峰。随后踏上通往保山的长途客车。七十年代的云南,交通闭塞,从昆明到保山,竟需三天车程。我们分段购票,首站抵达大理。苍山巍峨,洱海如镜,蝴蝶泉畔却不见蝶影翩跹——电影《阿诗玛》中的浪漫景致,原是银幕的诗意编织。我们仍兴致勃勃,在泉边扮作阿诗玛与阿黑,留下一张合影。我自然是那粗犷的阿黑哥,笑得坦荡,心却已飞向远方那些等待归途的知青。</p> <p class="ql-block">三天后,我们抵达保山新场农场团部,受到知青们热烈欢迎。有人捧出珍藏的猪肉罐头,有人悄悄塞来几个鸡蛋——那是他们平日舍不得吃的“奢侈品”。在那片红土山林间,每一份食物都承载着生活的重量。他们围坐身旁,眼神热切地询问返城政策、手续流程。我们尽力详述,却深知能帮的实在有限。望着那一张张被阳光晒得黝黑却充满期盼的脸,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与怜惜。农场旁有一处天然温泉,石墙隔出男女浴区,成了知青们劳作后最奢侈的慰藉。割胶归来,汗透衣背,跳入温润清泉,疲惫顿消。我们也欣然体验,水温宜人,清澈见底,最深处达两米,仿佛洗去一路风尘,也洗出几分人间温情。</p> <p class="ql-block">在众多知青中,刘万华尤为令人印象深刻。她在边疆数年如一日,踏实肯干,积极进取,已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她的坚韧与信念,在那片土地上如树生根,却也始终牵挂着故乡的灯火。</p> <p class="ql-block">两天后,调函终于抵达,我们办妥招工手续,准备启程返川。临行之际,知青们依依相送,一路相随,脚步迟迟不愿停下。那一双双挥动的手,那一声声“代我们看看成都”的嘱托,深深烙印在我心头。后来,刘万华成功调回成都,进入香料厂,与我成为同事。多年后,我们同在销售科并肩作战,当年保山的山风与温泉,成了我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七十年代,成都共有约一万七千名青年奔赴云南支边。他们把青春留在红土高原,把思念埋进橡胶林间。而从1979年起,这股返城的潮水终于缓缓涌动,带着迟来的政策暖意,将一个个漂泊的灵魂,重新接回家园。1978年,我或许只是这洪流中的一叶小舟,但能助人归途,已是此生无悔的印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