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那间酒馆——岁月在酒杯中隐退

阿牛哥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美篇号:1849013</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文字:秋 鹤</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摄影: 阿牛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制作: 阿牛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附注:部分照片来自网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朋友的真诚邀约</b></p> <p class="ql-block">  十几年没见的老友忽然来电,声音里透着久违的热络:“来,带你去见几个人,都有些来头。”</p><p class="ql-block"> 于是,一个寻常的傍晚,我跟着他穿过逐渐陌生的街巷,来到城西那座老水泥桥的桥头。酒馆就在拐角处,门脸窄小,昏黄的灯光从蓝布门帘的缝隙里漏出来,像一只疲倦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掀帘进去,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将我包裹——那是陈年油烟、粮食酒和旧木头混合的味道,是许多旧时光发酵后的余韵。</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酒桌上的“江湖”</b></p> <p class="ql-block"> 桌上已经坐了四个人。</p><p class="ql-block"> 老友自然是中心。机关退休的他,坐姿依然带着昔日的端正,说话时眼睛不怎么看人,总望着斜上方的空气,仿佛那里坐着无形的听众。他反复说着某次会议、某个文件,像播放一盘磨损的旧磁带。酒越多,播放得越起劲。</p><p class="ql-block"> 李哥从深圳回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很亮,他应该只有五十开外。一开口就是股市风云、地产豪赌,那些动辄千万的数字从他嘴里滚出来,带着南方特有的潮热与急迫。他的故事总在高潮处盘旋,却很少告诉我们后来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都称呼他为“六哥”的老马,矮墩墩的,一脸横肉,安静得像块石头。只在别人说话间隙,用鼻音哼一声,或者简短吐出几个粗粝的词。他伸手点烟时,手背上淡白的旧疤无声地诉说着另一个江湖。</p><p class="ql-block"> 最忙的是老陈,总在给大家斟酒、递烟、招呼加菜。以我看,他有七十了。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像一件用顺手的工具。他不讲自己,只是听着,适时地点头,发出“了不得”的感叹,润滑着每一处可能卡壳的瞬间。</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初入“江湖”的豪气</b></p> <p class="ql-block">  那晚,我听得入迷。觉得这昏暗油腻的小店里,竟藏着如此多滚烫的人生。散场时,我抢着结了账——像是缴纳一张踏入“江湖”的门票。</p><p class="ql-block"> 老友拍拍我的肩,李哥说“哥们不错”,老马从鼻子里哼出一缕烟。老陈则笑眯眯地,把找零仔细叠好塞回我手里。</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某种真实而粗粝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渐渐清晰的褶皱</b></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成了常客。也几乎每次都自然而然地走向柜台。</p><p class="ql-block"> 他们说“下回一定我来”,声音响亮,却总是消散在下一轮的碰杯声中。</p><p class="ql-block"> 去的次数多了,兴奋像杯沿的泡沫渐渐消散,一些别的东西浮现出来:老友挺括衬衫的领口,内里已磨起了毛边;李哥辉煌故事的时间坐标总是模糊;老马威慑的目光偶尔会泄出一丝空茫;老陈永远在线的笑容底下,是一片精心维持的无风水面。</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无人回答的疑问</b></p> <p class="ql-block">  一个雨夜,酒过三巡,老友又说起他那讲了无数遍的“关键决策”。说到一半却顿住了,望着门外被雨丝割裂的灯光,喃喃道:“其实现在想想……选哪条路,结果也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桌上突然安静。桥下的水声隐约传来。</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买的哪里是酒菜,我买的是他们暂坐于此的“门票”。让他们能用语言的烈酒,一遍遍浇淋自己日渐模糊的轮廓。</p><p class="ql-block"> 他们是即将被潮水卷走的旧码头,却仍需要有人相信——这里曾停泊过远洋的巨轮。</p><p class="ql-block"> 而我的热情与好奇,恰是他们最后需要的一把薪火。</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桥头潺潺的流水</b></p> <p class="ql-block">  如今,我依然会去,但不再抢着买单。我开始静静聆听酒气氤氲后的那些真实:失势后的冷清,财富蒸发后的惶惑,力气衰颓后的不甘,还有无论如何赔笑也融不进去的疏离。</p><p class="ql-block"> 他们都曾是某个舞台上的角色。如今舞台换了布景,甚至已然拆毁,他们还穿着旧戏服,在这偶然的桥头,演着无人再看、自己却停不下来的残戏。</p><p class="ql-block"> 酒馆依旧嘈杂。门外,那座灰白的水泥桥静静地弓着背,连接着彼岸辉煌的灯火,也连接着此岸深沉的暮色。</p><p class="ql-block"> 我们坐在它的起点上,饮下的仿佛不是酒,而是从时光那头漫过来的、无声的河水——载着一些不肯沉没的旧影,向着连他们自己也不甚明了的去处,缓缓地漂啊漂逝……</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后记</b></p> <p class="ql-block">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桥头酒馆,每个酒馆里都坐着几个这样的人。他们用余温互相取暖,用往事确认存在。而我们偶然踏入,偶然倾听,然后带着各自的故事离开。</p><p class="ql-block"> 这或许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在清醒与微醺之间,在昨日与今日之间,在桥的这头与那头之间,我们都是摆渡人,也都是过河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