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雪为令，闻雪而动

蛇夕

　　一场大雪粉饰了我的城。厚厚的雪，堆积在窗户外沿，似乎在等着我开窗时挤进来。楼下环卫工人的铲雪声，告诉我他们工作了很久。北方的冬季没有雪就失去了味道，下雪了，环卫工人就会格外辛苦，他们连夜工作，只为畅通道路，这铲雪声也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上世纪九十年代。

　　那时的我，带着一个班级三十多个十七八岁的住校学生，男孩为多。这帮孩子没有考上高中，学习成绩偏差，甚至有的还成了家长的烫手山芋。我接管他们时，恰好而立之年，他们看到班主任是一个弱女子，第一次开班会就一多半人迟到，一脸满不在乎的态度。我什么也没说，让他们坐下，然后开始了我的班主任工作。

　　学生入住新学校新鲜的一周，专门请来一个教官军训他们后乖巧多了。冬季很快到来，那时没有机械化的除雪车，道路两边的积雪完全是靠人工清扫。学校在城市的主路上，我依稀记得“下雪就是动员，停雪就是命令”这句口号，一旦停雪，沿路的所有单位都要认真履行“门前三包”责任，及时清理门前积雪。

　　那时我最头疼的就是深夜下雪，清晨雪停，这些孩子们平时上课不迟到就已经进步了许多，再让他们早早起来清扫大马路上的积雪，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记得第一次扫雪，雪并不大，且是在下午飘落，到了傍晚就停了，劳动委员喊同学们扫雪，大部分学生都装着听不见听不见，那时我刚好去幼儿园接孩子，看到几个学生在扫雪，就把四五岁的孩子放在路边，一起与学生清扫。

　　第二天恰好有班会课，我总结了一周班级情况，基本上都是表扬他们的进步，准备下课时，劳动委员站起来说：“昨天扫雪，有人没有到场，是班主任老师带着小孩帮你们扫雪，以后请大家都自觉点。”几句话让那几个没有扫雪的同学羞愧地低下头。

　　那年冬季我们遇到了特大暴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停了，大雪没过了小腿，市内公交车都暂时停运，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清雪。我要送孩子去幼儿园，还要上第一节课，更担心班级扫雪情况，急急忙忙提前吃早饭，想早点送孩子入托，回来去督促学生清雪。

　　我背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路过学校时，看到我班学生们都在清雪，干劲十足，他们还找到一辆手推车，这样清雪速度就快了许多。毕竟是一帮不省心的孩子，我担心推车从哪里搞来的，班长说：“老师您放心，推车是从不远处的工地上借来的，等会就还回去。”

　　这些孩子调皮归调皮，心底不坏，鬼点子挺多，只要调理顺，干活都是一把好手。看着学生们快速清雪干净，还不耽误早餐和上课，我心里很得意。有一个平时特别调皮的学生，家长送到学校时，父子俩就像不认识一样，父亲对我说了一句“老师，只要孩子不跑丢，你咋样打骂都行。”这个男孩是班级最小的，入校时连被子都不会叠，此时他满头大汗地过来，抱起我的小孩说：“老师今天路滑得很，我帮你送到幼儿园去，保证不出意外，保证上课不迟到。”我心里一热，这些孩子长大懂事了。

　　那个年代，每次下大雪，学生们最开心可以打雪仗堆雪人，我最担心在于及时清理积雪，毕竟是城市主街道。一年过去了，我带的学生，再也不会因为清雪让我操心。与他们共处一年后，彼此熟悉信任了，他们还会帮我去接孩子，带着孩子玩耍。

　　如今现代化的清雪设备，随时下雪随时清理。看着眼前的大雪，想起那时学生们的模样，感慨时间飞逝。如今那批学生也都年近半百，每逢过年过节还有人会问候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