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寨的探秘

黄伟祥

清晨的阳光洒在乌江寨的田野上，露珠在稻叶间闪烁，像撒了一地的碎银。我沿着田埂慢慢走着，远处的山影还裹在薄雾里，那座孤耸的塔楼隐约可见，仿佛守望着这片土地的晨梦。河水清得能照见云影，静静流过寨子的脚边，把宁静一寸寸送往下游。

转过一片竹林，水乡的格局渐渐清晰起来。木屋依河而建，错落有致地趴在坡上，屋檐轻挑，像是随时要飞进山色里。河水在这里拐了个弯，温柔地绕过寨子，几只空船轻轻晃荡，绳索拍打着船身，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是在替时间报时。

一条石巷从河岸爬上来，入口处立着一道老拱门，石缝里钻出青苔，对联的墨迹已有些褪色，却仍透着旧时的文气。我站在拱门下抬头看，瓦片层层叠叠，像一本本合起的书，记着多少过客的脚步与风雨的低语。巷子幽深，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的木墙斑驳却结实，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百年前的呼吸。

往上走，巷子陡了些，石阶一级级嵌进山坡。左手边有家小馆子，红灯笼挂在檐下，写着“酱酒小馆”几个字，酒香混着炊烟飘出来，勾得人脚步都慢了。对面是灰砖墙的老屋，窗格雕着花，阳光斜穿过去，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影。几个身影在巷子尽头晃过，说不清是归人还是早起的村民，只留下衣角一闪，便融进了晨光里。

再往上，石板路旁多了流水，沿着石砌的沟渠潺潺而下，水边种着各色花草，秋意正浓，黄的、红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打着旋。木屋与石墙相依，水声与鸟鸣交错，人走在这里，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仿佛不是穿行在寨子里，而是走进了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长卷。

有栋老屋依山临水而建，几层木楼叠上去，栏杆雕花精致，窗棂透着旧时的讲究。我站在对岸望它，树影婆娑，屋角翘起，像一只欲飞的鸟。山在背后托着它，水在身前绕着它，它就那样安然地立着，不争不抢，却把“住”这件事，过成了诗。

二楼的阳台上，两位女子并肩而立，穿的是苗家的衣裳，银饰在阳光下微微闪动。她们没说话，只是望着河面，像在等什么，又像什么都不等。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乌江寨的美，不只是屋、是水、是山，更是人——是她们身上那份沉静，把整个寨子的魂都撑了起来。

一座廊桥横在河上，木结构的老桥，顶上盖着黑瓦，红灯笼一盏盏挂着，风一吹，轻轻摇晃。我走上桥，脚下木板吱呀作响，像是老桥在低语。桥下河水碧绿，倒映着桥影与山色，抬头看，石阶从岸边蜿蜒而上，栏杆古旧，却结实得让人安心。

河水一路蜿蜒，穿过寨子的心脏。两岸木屋倒映在水中，瓦顶深沉，木墙温润。岸边竹林茂密，风过时沙沙作响，远处山丘上那座塔楼依旧伫立，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白云悠悠飘过，水里的影子也跟着走，仿佛整个寨子，都随云影缓缓流动。

清晨的水道最是清澈，建筑与天空一同落进水里，连飞檐的弧度都一丝不差地复刻。我蹲在岸边，看倒影里的自己，竟也染上了几分古意。远处山峦淡淡地卧着，蓝天下，白云如絮，这一方水土，像是被时光特意绕开，留了下来。

一户人家的墙上挂满了玉米和辣椒，金黄与火红交织，像一幅丰收的年画。木墙老旧，却干净，窗格子透出屋内的光。这颜色，是生活的底色，是乌江寨最踏实的浪漫——不靠修饰，只凭日子一寸寸堆出来。

一条木船划过水面，船夫动作沉稳，桨起桨落，水波一圈圈荡开。船舱里红救生圈、蓝绳索随意挂着，却透着生活的气息。石桥从头顶掠过，倒影在水中拼成一个完整的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不只是渡河，更像是在渡一段旧时光。

夜幕降临时，整个寨子亮了起来。灯火从木楼的窗缝里漏出，映在水面上，碎成一片片金箔。石桥被灯笼点亮，飞檐翘角在光中显得格外灵动。山势层层叠叠，灯火依着山形铺展，像星河落在了人间。我沿着河岸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的辉煌。

夜晚的水乡，灯影摇曳，小船停在岸边，红灯笼在船头轻轻晃动。河水把灯光揉成细碎的光带，随波荡漾。远处山丘隐在夜色里，只留下轮廓，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几声低语从桥头传来，又很快散在风里。这一刻，乌江寨的宁静，是能听见的。

灯火依旧，映着河水，映着石桥，也映着我。我站在岸边，看这依山傍水的寨子，忽然觉得，它不只是一个地方，更像一种生活——慢、静、真。在这里，时间不是用来赶的，是用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