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石佛寺的守夜人】</p><p class="ql-block">文/崔春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石佛寺的晨钟总在寅时三刻响起，惊飞后山竹林里的白鹭。守钟人老周裹着褪色的蓝布棉袄，踩着青石阶去敲那口生铜钟。钟声荡开时，他总错觉听见三十年前师父的咳嗽声混在里头——那时庙里还有三十七个和尚，香火能熏黑梁上的燕子窝。</p><p class="ql-block"> "阿弥陀佛，施主求签还是看相？"老周对着空气说。供桌上的签筒落满香灰，自从三年前最后一个游方僧卷走功德箱里的钱，石佛寺就只剩他一人。山门外的路被野草啃得只剩窄缝，唯有每月初一十五，才有几个老人踩着露水来拜佛。</p><p class="ql-block"> 腊月廿三那晚，雪下得特别急。老周梦见师父用戒尺敲他手心："贪嗔痴慢疑，你占全了。"惊醒时，供桌上的蜡烛突然爆出灯花，他看见石佛的眼角似乎沁出一点水光。这些年他总偷卖佛像前的供果，用香火钱买米酒，此刻却莫名跪在蒲团上发抖。</p><p class="ql-block"> "咚！"山门被撞开的声音惊得老周打翻油灯。三个扛着麻袋的年轻人闯进来，为首的光头男人踹翻供桌："听说这破庙有值钱的铜像？"月光照见他们手里的砍刀，老周突然想起师父临终的话："石佛显灵时，要敲钟。"</p><p class="ql-block"> 他抓起铜钟槌冲向钟楼，钟声撕裂雪夜的瞬间，整座山都震动了。供桌上的石佛突然发出低鸣，佛身裂开露出金灿灿的内里——那竟是尊纯金佛像。三个盗贼呆立当场，为首的光头突然跪地痛哭："我...我梦见爷爷说他在石佛寺当差时偷了金子..."</p><p class="ql-block"> 老周摸着佛像上的裂痕，发现每道缝隙里都塞着发黄的纸条。最早那张写着："民国三十七年，周德贵藏金于此"。他突然明白师父为何总说"石佛有眼"，原来那些被他偷吃的供果，早被石佛记在账上。</p><p class="ql-block"> 如今石佛寺的香火又旺起来，只是人们总看见守钟人对着佛像自言自语。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得了道。只有后山竹林里的白鹭知道，每天寅时三刻，老周总会把最新鲜的供果摆在石佛前，然后轻轻敲响那口生铜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