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纷争！李唐兴衰传五

晋城得一

第五集：百花奇诏

紫宸殿的烛火燃至三更，武则天已在御案前枯坐半宿。龙袍加身不过三月，朝野间虽不敢明言，但那“女子称帝，有违天道”的窃语，仍像细密的针，扎在她皇权的锦缎上。近日来，她夜夜梦到广寒宫的清辉，嫦娥衣袂翩跹立于桂树之下，指尖轻点处，万紫千红破寒而出，声言“以百花献瑞，可固天威”。

“陛下，夜露已浓，该歇息了。”内侍省少监小心翼翼地躬身，见武则天眸中精光未减，终究没敢再多言。案上的金樽还剩半盏残酒，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烛火，晃得她眉眼间的锐气添了几分迷离。自永徽年间入宫，从五品才人到如今的则天大圣皇帝，她踩过的尸骨能堆成邙山的石阶，熬过的暗算能盛满洛水的波澜，可唯有这天道伦常的桎梏，始终如影随形。

“百花……”武则天抬手抚过御案上的《古今花卉谱》，指尖划过“牡丹”二字时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朕既为天子，便是天命所归。嫦娥既授朕天机，朕便要让这天地，都遵朕的旨意。”

她猛地抬手，内侍立刻捧上纸笔。醉意与权欲交织，她挥毫泼墨，朱笔落下，字字如铁：“敕旨，明日卯时，令御花园百花齐放，以贺朕临御天下。违者，贬黜蛮荒，永不得归。”墨迹未干，她便掷笔于案，金樽倒扣，酒液溅湿了圣旨的边角，似是为这场逆天之举，染上了几分血色。

此时的天界，百花仙子正与麻姑在瑶池对弈。云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纵横，胜负难分，二人只顾着争执棋路，竟忘了人间时序。御花园的众花神接到圣旨时，皆是魂飞魄散——眼下正值隆冬腊月，朔风卷着雪沫子抽打枝桠，百花休眠乃是天道常理，怎敢逆天而行？

“牡丹姐姐，陛下圣旨已到，咱们……咱们还是遵旨吧？”桃花神战战兢兢地立于牡丹花丛前，花瓣上还凝着霜花，“那武则天心狠手辣，王皇后、萧淑妃的下场摆在眼前，咱们若是抗旨，恐怕……”

牡丹枝干挺拔，花苞紧闭，周身似有淡淡的金光萦绕——这是亢金龙转世的灵光。他曾投生为唐高祖李渊，于隋末乱世中揭竿而起，亲手缔造了李唐江山，见证过太极宫的龙椅第一次刻上李氏的名字，如今转世为花中之王，骨子里仍刻着守护李唐的执念，怎肯屈从于篡权称帝的武则天？他缓缓摇曳枝叶，声音清冽如冰，带着几分帝王遗韵：“百花开放，自有天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乃是天道循环，岂容凡俗帝王肆意更改？她要逆天，我偏不从。”

“可……可其他花神都已经开始备办了啊！”杏花神急得团团转，远处的梅园里，梅花已违时舒展花苞，腊梅的暗香混着雪气飘来，那是被逼无奈的绽放，“牡丹姐姐，你就忍一忍吧，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忘了，你曾是李渊，亲手打下的江山，如今却要因一朵花的傲骨，落得被贬的下场吗？”

亢金龙所化的牡丹枝干微颤，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太原起兵时的烈烈风旗，长安称帝时的万民朝拜，玄武门事变时的血色残阳，还有亲手定下的“唐”之国号，字字句句都刻在魂魄里。他愈发坚定，枝叶挺得更直：“正因为我曾是李渊，才更知李唐江山的分量。这天下，是李氏的天下，是顺应天道的天下。她武则天篡李唐之位，杀忠良之臣，本就有违天和，如今还要逼迫百花，倒要看看，她这皇权，能不能压得过天道公理，压得过我李氏的魂魄！”

次日卯时，天刚蒙蒙亮，武则天便携百官前往御花园。果然，一夜之间，御花园内姹紫嫣红，桃花灼灼，杏花依依，梨花似雪，就连平日里春日才开的海棠、杜鹃，也都竞相绽放，争奇斗艳。百官见状，纷纷跪拜高呼“陛下圣明，天赐祥瑞”，唯有那片牡丹花丛，依旧枯枝萧瑟，花苞紧闭，与满园春色格格不入，像一尊不肯低头的李氏魂灵。

武则天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她缓步走到牡丹花丛前，指尖抚过冰冷的枝干，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朕的旨意，你竟敢违抗？”

牡丹静默无言，枝叶却愈发挺拔，似是在无声抗议——那是李渊的傲骨，是亢金龙的不屈，是刻在血脉里的李唐印记。

“好，好一个牡丹！”武则天怒极反笑，眼神狠厉如刀，“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傲骨硬，还是朕的皇权硬！传朕旨意，将这满园牡丹，尽数移栽洛阳，永世不得踏入长安半步！”她恨这牡丹的倔强，更恨它身上隐隐透出的李氏气息，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这江山本不属于武氏。

百官大惊，却无一人敢上前劝谏——谁都知道，此刻的武则天，已是逆鳞难触。内侍不敢怠慢，立刻调来宫人，小心翼翼地挖掘牡丹根茎，装车运往洛阳。亢金龙的灵光在枝干间隐隐闪烁，似有不甘，前世李渊看着子孙相残的痛，今生看着江山易主的憾，交织在魂魄里，可他终究拗不过皇权的强制，只能随着车队，缓缓驶离长安，驶离这座他曾亲手建立的帝都。

百花奇诏之事，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长安内外，又顺着漕运、驿道，蔓延至天下各州府。朝野震动，有人盛赞武则天“神通广大，能令天地变色”，更坚定了追随之心；可更多的人，却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说她“逆天行事，必遭天谴”，就连那些原本依附武氏的官员，也开始暗自心惊——那牡丹曾是开国之君李渊，如今被贬洛阳，岂非预示着武周的根基，终究抵不过李唐的天命？

皇宫深处，武则天立于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嘴角虽有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安。她知道，这场百花绽放，看似巩固了她的权威，实则也将她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李唐旧臣，那些心怀正义的忠良之士，定会借着“逆天”之名，暗中积蓄力量，伺机反扑。而那株倔强的牡丹，如同李渊的魂魄，成了天下人心中李唐正统的象征。

而此刻的大理寺丞府，狄仁杰正手持一份来自洛阳的密报，指尖微微用力，将纸张捏出褶皱。密报上写着牡丹被贬洛阳的详情，还附带着一句坊间传闻：“牡丹本是唐祖魂，不向武周绽芳芬。”他望着“牡丹抗旨”四字，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虽不知这牡丹乃是亢金龙转世的李渊，却隐隐察觉，这看似寻常的花卉之争，背后藏着天道对武周的警示，藏着李唐不灭的魂灵。

“大人，张中书舍人求见。”管家轻声通报。

狄仁杰收起密报，眼底的锋芒敛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请他进来。”

张柬之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神色凝重，刚一落座便开口：“怀英，百花奇诏之事，你怎么看？那牡丹宁死不绽，坊间都说它是高祖皇帝的化身，武则天此举，已然逆天，恐怕……”

“柬之兄稍安勿躁。”狄仁杰抬手示意他噤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她越是逆天行事，越是失尽民心，咱们的机会，便越多。那牡丹虽被贬，却赢了气节，赢了天下人的心——高祖皇帝的魂灵尚在，李唐的根基就不会断。这天下百姓的心中，自有一杆秤。”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张柬之，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武周的根基，看似稳固，实则早已动摇。咱们只需静待时机，暗中联络忠良，积蓄力量，终有一日，能让李唐正统重归天下。而这百花奇诏，便是她走向衰败的第一步，那株洛阳的牡丹，便是咱们复兴的旗帜。”

张柬之闻言，眼中的凝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希冀。二人相视一眼，无需多言，心中已然达成默契——这场星宿纷争，这场李唐与武周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被贬洛阳的牡丹（亢金龙、李渊），终将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成为天道回归、李唐复兴的象征。

长安的雪，还在静静飘落，覆盖了御花园的姹紫嫣红，也覆盖了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唯有洛阳城外，那些刚被移栽的牡丹，在寒风中默默扎根，前世李渊的魂，今生亢金龙的骨，都藏在这枝干里，等待着春日的到来，等待着重归花中之王的荣光，也等待着与其他星宿并肩，见证李唐江山重回李氏手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