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京城的胡同深处,总有不为人知的秘境。我是出生在北京的人,每每路过西黄寺,都禁不住端详几眼那紧闭的朱门,终于2018年半掩了数百年的神秘大门对公众开放了。</p><p class="ql-block"> 西黄寺曾是皇室专属的梵天净土,如今若想参观,不仅需要提前预约,而且只有周末并且限流才能叩响这小众胜地。赶上假期的周末我和好友相约,穿过寻常巷陌,终于站在这扇红门前,门内的梵音似有若无,牵引着脚步踏入一段尘封的清世记忆。</p> <p class="ql-block"> 此次来西黄寺,幸得馆长亲授文脉,那些沉睡的往事在耳畔徐徐展开。</p><p class="ql-block"> 1651年,顺治帝派大臣入藏邀五世达赖喇嘛进京,斥资9万两白银赶建此寺,1652年,五世达赖带着3000余名僧俗侍从西藏拉萨历经9个多月跋涉抵京,驻锡于此。他多次入宫与顺治帝共商西藏政教大事,帝王赐宴、高僧讲法的场景,仿佛就映照在殿宇的窗棂间。1653年他离京前,清廷还派大臣携汉满蒙藏四体文字金册金印追封,这也是中央政府首次册封达赖喇嘛,让西黄寺成为民族情谊的起点。</p><p class="ql-block"> 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六世班禅为庆贺乾隆皇帝70寿辰,从西藏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启程,历经一年多抵达北京,驻锡于西黄寺。同年十月下旬,六世班禅因感染天花,于十一月初二在西黄寺圆寂。六世班禅圆寂后,乾隆皇帝下令在西黄寺西侧敕建清净化城塔,以纪念六世班禅的无量功德。</p> <p class="ql-block"> 踏入寺内,喧嚣瞬间被隔绝。苍松翠柏掩映着朱红殿宇,瓦当残片上的龙纹依稀可见顺治年间的规制。最惹眼的就是这清净化城塔,是六世班禅的衣冠塔。白塔覆钵圆润,塔身上的浮雕梵文与佛像线条流畅,历经风雨仍清晰可辨,融合了藏、印、汉建筑艺术风格,被誉为“北京白塔之冠”,“塔中瑰宝”。此外寺中还珍藏着六世班禅用过的经卷、法器,以及乾隆帝御赐的匾额、碑刻,其中《乾隆御制西黄寺碑记》详细记载了六世班禅来京的始末,字里行间满是对大师的敬重与对汉藏一家的期许。</p> <p class="ql-block"> 清净化城塔的南、北各有一座四柱三楼汉白玉石牌坊,<span style="font-size:18px;">是清净化城塔的配套建筑,</span>牌坊的题额和内外侧楹联都是乾隆御笔。南面牌坊题额为“慧因最上”“妙祥真空”,北面为“圆觉观音”“华严海会”,楼顶为庑殿式,额枋浮雕龙凤和藏文经咒,既阐释了佛教深意,也满含对六世班禅的敬重,文字本身也是极具价值的清代书法遗存,让牌坊自带非凡的皇家文化分量。</p> <p class="ql-block"> 西黄寺不仅是宗教圣地,更是政治与文化交流的重要场所。从顺治年间接待达赖喇嘛,到乾隆朝见证六世班禅的“万里赴京”,再到近现代成为中国藏语系高级佛学院的所在地,这里始终扮演着维系民族情感、传承藏传佛教文化的重要角色。</p> <p class="ql-block"> 除了五世达赖喇嘛、六世班禅的佳话,寺中还藏着十世班禅的深情寄寓。行至庭院深处,十株柿树亭亭如盖,枝头挂满橙黄果实,褪去繁叶更显剔透。<span style="font-size:18px;">抬头见柿子竟自然分瓣,或六七或八九,虽未及“十全”之数,却也奇趣盎然。</span>这是1980年十世班禅亲手栽种的念想,“柿”与“事”谐音,十棵柿树寄寓“十全十美”,既饱含对民族和睦、家国安宁的祈愿,也延续了西黄寺作为汉藏友谊见证地的使命。</p> <p class="ql-block"> 每次参观寺院总会有些感悟,踏入寺院的那一刻,你看到的飞檐斗拱间垂落的不仅是雕花,也是千百年的风雨沉淀:大雄宝殿的梁柱或许曾听过唐宋的梵音,庭院的碑刻可能镌刻着古人的祈愿,连墙角的青苔,都在以缓慢的生长诉说恒久的意义。这里没有都市的急促,来到这里的人们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从被时间追赶变成与时间对望。</p><p class="ql-block"> 在寺院更深刻的触动,来自信仰的朴素。不必深究佛学典籍,单看信徒合十的虔诚、僧人扫地的专注,或是香客在佛前静静伫立的瞬间,就能感受到一种纯粹的精神寄托。寺庙像一个精神避风港,它不强迫你相信什么,却给你一个空间与自己对话——烦恼时,看香烟袅袅消散,仿佛心事也随之轻盈;迷茫时,听古寺钟声沉稳,便觉得世间万事自有节律。</p> <p class="ql-block"> 这趟预约而来的邂逅,即是一次古寺漫游,也是一次文化修行。京城的魅力,不仅在于车水马龙的繁华,也在于这些“半掩朱门”后的秘境。它们默默守护着历史与文化,等待懂它的人,跨越时光,赴一场迟到的邀约。</p><p class="ql-block">2025年10月5号</p><p class="ql-block">于北京西黄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