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10.10:12】日记一则一一梅园惊梦

梦语闲云

<p class="ql-block">2025.1209.晴,最高温度零上1℃,最低温度零下6℃</p><p class="ql-block"> 我最早认识梅花是在诗词里,在巴金的小说里。最早看见梅花却是在真正退休后,冬天逛暖室花店时。写雪中梅的诗文只是题图而已,未见真的雪梅相伴。</p><p class="ql-block"> 巧了,我梦见了梅雪同存了。</p> <p class="ql-block">  我梦见了梅雪同存了。</p><p class="ql-block"> 《梅园惊梦》</p><p class="ql-block"> 李文华(梦语闲云)</p><p class="ql-block"> 雪,还在心里飘着,只是那梦里的暖,倏忽间都消散尽了,只余下这北方冬夜的寒,一丝丝、一缕缕,从窗隙钻进来,直透到人心里。方才梦里,是漫天漫地的雪。可那雪是温润的,是柔软的,是天地间一幅静默而又丰盈的绢素,专为衬着那一树树、一簇簇的梅花而设的。此刻醒来,那梅的幽香仿佛还萦绕在鼻端,可伸手想去捉,却只触到一片虚空,以及满掌的夜气。</p><p class="ql-block"> 梦是有颜色的,是清冷的。先是一片茫茫的白,雪已停了,但世界还沉在寂静里。天是灰濛濛的,地是白皑皑的,唯有那片梅园,那是巴金《家》《春》《秋》里高家的梅园?园中梅花像是素绢上被造物主信手点染的几笔胭脂与鹅黄。</p><p class="ql-block"> 我同他(我的同窗、初恋、爱人)是踏着这没过脚踝的雪进园的。“咯吱,咯吱,咯吱”,那声音清脆悦耳,是我们脚下唯一的言语。他走在前头,不时回过身,像是怕我在这雪地上滑倒了,又像是,只是单纯地引我去看开得正盛的花。</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巴金笔下的梅表姐也不是瑞珏。我和他自由自在地如愿一一结婚生子相依相伴几十年。</p><p class="ql-block"> 还是写梦中那红梅,是怎样的红呢?有的是红牡丹那种酣畅淋漓的、要燃尽自己似的艳红,有的是桃花那种绯红。雪里的梅红,是冻土下血脉的颜色,沉着,内敛,一粒粒的花苞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铁一般的虬枝上挣出来,那花瓣儿薄薄的,却红得那般执着,在雪色的映衬下,仿佛一颗颗跳动的心脏。至于那黄梅,就更奇了,是蜜蜡一般的、温润的黄,是阳光与月光在极寒里凝结成的琥珀,幽幽地吐着香,那香气也是冷的,一丝丝钻进肺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这冷香涤过一遍,通明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和他便在这红与黄的光影香气里走着。有时,他在一株老梅下站定,仰着头,看那积了雪的枝条,忽然吟出诗来。我忘了是什么句子,大约是咏梅的傲骨与靓颜。他的声音不高,很有磁性,被这空旷的雪地一衬,显得有些渺远。我便也指着另一株梅,说它开得疏落,反倒更有画意。</p><p class="ql-block"> 其实,说什么都是不重要的,紧要的是那一同“说”着,一同“看”着的情境。雪光映着他的侧脸,平日里那些为工作、家事操劳的痕迹,此刻都淡去了,只剩下一种平和的、与眼前寒梅相称的静气。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是走在一首远古的诗里,走在某幅泛黄画页中,时间与风雪,都为我们凝住了。</p><p class="ql-block"> 幸福在荡漾。</p><p class="ql-block"> 然而,梦是不肯让人久驻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说着远去的小说,走着,循着那愈发清幽的香气,似乎要走到这梅园的深处,走到另一个更纯粹的、只有雪与梅的天地里去。路,仿佛没有尽头,四周的梅树枝桠交错着,织成一片红黄相间的、迷离的锦。我正低头,小心地避开一枝横斜在眼前的、缀满了雪与花的枝条,再抬头时,身前,已是空无一人了。</p><p class="ql-block"> 只有一行孤独的鞋印,向前延伸,没入更深的梅林与雪雾之中。</p><p class="ql-block"> “人呢?”</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不十分慌,只当他是转到哪株梅树后面去了。我唤他的名字,声音在这无边的寂静里散开,被雪与花吸了去,没有回响。我开始循着那鞋印找寻,鞋印却渐渐浅了,乱了,被风吹起的雪屑,一点点地将鞋印掩去。我快走起来,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去。四周的梅花,依旧那样静美地开着,红得执拗,黄得温润,可此刻看去,却只觉得一种莫名的冷漠。它们的热闹是它们的,它们的风骨也是它们的,与我,这闯入的、失伴的孤客,全不相干。那无言的傲,那凛然的容,此刻都成了一种凄冷的俯瞰。</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停住了脚步。雪又下起来了!我茫然四顾,只有梅,只有雪,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绝对的寂静。方才那些关于“同看”、“共话”的温存,一下子被抽空了,巨大的、无依的恐慌与悲伤,像这漫天的雪一样,霎时将我吞没。脸上湿漉漉的,那湿意愈来愈重,最终化作一场倾盆的泪雨,浇熄了眼前的一切颜色与光影……</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便在自己的床上,在沉沉的……</p> <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便在自己的床上,在沉沉的夜色里。脸颊上还残留着冰凉的湿痕。窗外,是沈阳城真实的、深沉的夜。没有梅,没有雪,也没有那个消失在梅雪深处的人。只有路灯昏黄的光。</p><p class="ql-block"> 梦里的“傲骨”与“靓颜”,原不过是一场虚妄的、自欺的映照。梅的“傲”,是因它本就生在那苦寒的枝头,除了挺立,别无选择;它的“容颜”,也只是自然赋予它的颜色与形态。它何尝需要与人“共话”?人世的聚散,情感的盈亏,在它那千年不变的、冷静的开落轮回面前,怕是轻飘得不值一提罢。我贪恋着梦里那片刻偕行的暖,唉一一</p><p class="ql-block"> 雪终究是要化的,路,终究是要一个人走完的。那梅园再美,也不过是命运在梦境里,给我看的一场繁华而残忍的幻景。</p><p class="ql-block"> 只是,那红梅的色,那黄梅的香,怕是再也不能从记忆里抹去了。它们会同这个夜晚,同脸颊上这一抹湿痕一起,沉淀下去,成为此后无数个真实冬日里,一缕挥之不去的、带着欢快和痛楚,与一声无人听见的、关于“失去”的惊梦哀叹。</p> <p class="ql-block">补叙:</p><p class="ql-block"> 辽海大地,不缺梅花,只是冬天室外是寻不见雪缀梅枝吻花的场景。沈阳的雪与梅只有在梦里同时存在。</p><p class="ql-block">(1210.凌晨于沈阳家中)</p> <p class="ql-block">梅的图片取自网络,致谢原作者!</p><p class="ql-block">感谢您的光临!</p><p class="ql-block">顺致冬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