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来自云端的情书》杜伟军（达斡尔族）

敖拉•伊利

杜伟军（达斡尔族）：中国空军特级飞行员中国空军大校中国空军第五飞行学院副院长 ------------------------------ 中篇小说 《来自云端的情书》 杜伟军 上个世纪写给我妻子的那些情书，记录了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过程，见证了我的部分成长经历，讲述了我和学员以及战友之间的故事，现在读起来依然有趣感人。------------------------------ 第1封信吉雅同志：你好！ 写信人可能有些大胆了，请原谅。表姐介绍说你是位有理想和有才气的姑娘，令我敬佩。我愿意今后与你相互了解，增进友谊。 第一次给你写信，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写些什么，就把自己简单介绍一下吧。 我们俩是校友。我1972年从登特科公社到尼尔基一中读高中。记得在学校的广播中经常能听到校团委副书记吉雅同学的名字，那时我觉得吉雅同学遥不可及。既然能当书记，那绝对是学习成绩全优和气质不凡的同学，应该是明年就要毕业的九年级大姐姐，不然怎么能当上那么大的领导呢。据说，我们那一批入团的，还得由吉雅书记审核通过呢。没想到啊，吉雅书记原来是小我两届的妹妹，不可思议。可想而知，你该有多么优秀。我是个幸运的人，这么多年后，还有机会认识你。 高中毕业后我回到登特科公社，算是回乡知识青年。年底参了军，在陆军当过炮兵和军首长警卫员。1976年，空军到我们陆军选拔飞行员，我的年龄正好符合选拔条件。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不起眼的家伙，竟然稀里糊涂地被选上了。在空军航空学校毕业后我被留了下来担任飞行教员，给作战部队培养战斗机飞行员，为国家尽自己的一份责任。 我是咱莫力达瓦飞出来的第一个飞行员。我的根深深扎在莫力达瓦的土地中，能成为高飞的鸟在天地之间翱翔，我要感谢自己的故乡为我的成长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 我的基本情况就这些，如果你认为有必要，请来信多帮助。 新疆哈密空军某部：巴桑 1981年5月18日------------------------------ 第7封信吉雅妹妹：你好！ 前几封给你写的信不知道是否收到，请天神给我们的信发一个特别通行证吧。就像你说的，与你相识是幸福的事情，给你写信也是幸福的事。 咱们在中学的那段经历还是很值得留恋的，那是个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挺好玩。你对我的印象是对的，就是下课以后那个在教室门前乱跑乱闹的小不点儿。 在地面训练过程中，我对两个学员都比较满意。他们理解能力很强，语言表达也不错，但是不知道飞起来以后会怎么样。 难怪肖冰那么帅气飘逸，原来他真的是专业体操运动员，而且国家体操队已经通知他去报到了，但是他选择了飞行。哎！从另一个方面讲，真是可惜，如果他不来学习飞行，将来也许会成为世界冠军呢。 张颖长得比较柔弱，体育成绩在初教团勉强及格，按照高教机团的标准，长跑和器械是不及格的。今天体育课结束以后我把张颖叫住了，领着他做了一组双杠的臂屈伸练习。从他今天完成的情况看，虽然很困难，但经过循序渐进的训练，确保他毕业是应该没问题的。 晚饭后就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我换上运动服去叫他们两个跑步。肖冰不大愿意去，不过人家也有牛气的资本，飞得好，体育成绩也不错。张颖倒是很听话，我领着他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跑了两千米。我想每天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渐加快速度和强度，争取在他毕业的时候达到及格的标准。 因为处在特别时期，每天晚上的电视节目都没人看了。我利用这个时间，给学员布置了自习的内容，然后躲在宿舍里给你写信。你看学员的生活多么紧张啊，连一点儿业余时间都没有，有时真的于心不忍，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一个特殊的职业，谁叫你们干上这一行呢？反过来想想自己，也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吗？苦尽甘来么。等他们到了航空兵部队，他们就可以各显神通，成为飞行技术尖子，成为飞行指挥员，成为战斗英雄。 你说得也对，前几封信给你介绍了自己学习飞行的脚步，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闯到了今天这个程度，能够毕业并成为飞行军官。不过对我的整个飞行生涯来说，说成功还有些早，只能说我正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自己喜欢的路上，继续摸索着前行。 你父母的名字常听我父母说起过，但我不知道老人家长得是什么样子。在镇里，和我父母同时期工作的达斡尔族干部多数我都见过。 祝你愉快! 哥哥：巴桑 1981年7月26日------------------------------ 第14封信吉雅妹妹：你好！ 你的信收到了。热烈祝贺你们组在排球比赛中获得七连胜，拿到冠军！为你感到高兴和自豪。 收发室的老吴真有意思，字写得好的人就一定长得好看，哈哈。不过，我觉得自己长得还说得过去，就是个子矮了点，还有些廋。长得不好看该丢吉雅公主的脸了，压力好大，好自卑啊，不敢见你们单位的人了。 上一天，我们难得飞上一次复杂气象。起飞后，我穿云来到云上。天空蓝得透明如水。奶色的白云在机翼下铺展开去，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天际。阳光从斜上方照射下来，把正在盘旋的战机映射到云海上。飞机的投影被一层彩虹般绚丽的光环包围着，光芒四射。被笼罩在阳光里的我，感到整个身心都像金色的玻璃般透明纯洁。在天和云之间，一种介于地球和宇宙之间的感觉油然而生，宁静而妙不可言。太阳、蓝天、白云和战机赐予的这一切，让我的心在颤抖。我很遗憾，这样的美丽和感觉，就会像梦一样过去。希望我能永远生活在阳光、蓝天、白云和大地之间，幸福得如此陶醉，流连忘返。 这几天头等的事情便是学员起落航线放单飞的工作。每一位飞行员在飞行生涯中，会有很多次的单飞，进入新课目和新练习要单飞，改装新机种和机型也要单飞。但是，哪一次单飞也没有首次单飞那么刻骨铭心，因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单独驾驶飞机飞到天上去。 肖冰是大队里面第一个放单飞的，这个大弟子很给我长脸，单飞后的每一次着陆成绩都在四分以上。张颖在第二批也顺利放了单飞。单飞以后技术质量还不错，发展正常。这孩子虽然飞得有些谨慎，反应能力也比肖冰慢一点，但是掌握了某个技术动作以后比较稳定。我松了一口气，就像刚刚爬上了一个很陡峭的山坡，今后的路就相对好走一些吧。 对飞行教员来讲，自己的学员放单飞，是非常高兴和激动的时刻。小鹰能够离开老鹰的庇护，自己飞上天去，就成了真正的鹰。学员能不能放单飞，放单飞后飞得如何，都关乎教员的教学能力。所以，学员放上去后的一起一落都牵动着教员的心，生怕有什么闪失。 前面的那些信中，我净挑好事情跟你说，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给你。其实，我小时候并不是那么乖巧的孩子。我组织小伙伴们偷过瓜园子里的西瓜，还偷过用卡车给灭山火民兵拉的饼干。经常打架，用弹弓子先后打伤过两个人，其中一个正中人家眉心，差一点打瞎了人家的眼睛。这么顽劣的男孩子，你不会退避三舍吧。 再叙 哥哥：巴桑 1981年9月5日 ------------------------------ 　　 第18封信吉雅妹妹：你好！ 连续收到你的两封信，真让我高兴。见到你信中如小河流淌一样的话语，我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我们应该早些认识，错过了在中学时见你芳容的机会，我好后悔。 是啊，年轻人就是应该有理想，有上进心，你有这样的认识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们俩现在虽然都有了工作，可以不再依赖父母，可以挣工资养家糊口，但是我们刚刚步入社会，无论从精神、知识和经济等方面都不够富足，还需要继续努力学习和奋斗，不断提高自己，日积月累必有回报。 这一阵飞得太连续了，马不停蹄。学员也不是让我很省心，这不，大弟子肖冰让我训哭鼻子了。 这小子鬼机灵，总喜欢按照自己的套路出牌，不喜欢受到约束。上一次带他飞特技，第一个动作是大坡度盘旋，我先给他做了示范，然后交给他做，我来提示帮助。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飞行的材料，学起来像模像样的。可是，第二天情况就变了。他的动作完全走了样，飞机的风挡在天地线上跳起了舞。后来我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原因了，他在耍小聪明，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看飞机与外面的关系位置。飞回来以后，我就没有给他好脸，让他讲讲没有飞好的原因。他见瞒不过去，只好承认是没有按照我教的去做。我问他为什么，他又支支吾吾避重就轻，这种态度让我很不满意。我强调他的学习态度有问题，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学习成绩肯定会走下坡路。最后看他哭鼻子真心承认错误，我也心软了。 这次的思想工作做完之后，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今天飞行他就规矩多了，所有动作掌握得都很快。都说响鼓不用重锤敲，但有的时候还需要点一点。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对飞得好的学员还这样不客气。 自从和你认识后，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向好的方向演化，以前我没有这种体验。 哥哥：巴桑 1981年9月23日------------------------------ 第23封信吉雅妹妹：你好！ 开学后，平均每天两节课的工作量也不小，那么多毕业班的学生，压力大，备课、写教案和判作业够你忙的，你要注意劳逸结合。桃李满天下的感觉确实挺好的，学生们对你那么留恋，说明你课讲得好，人也好，你是一位好老师。我也要努力成为好教员，要不然配不上你。 我们俩有许多共同点，真让我高兴。我也是佩服有真本事的人，并努力使自己也成为有本事的人，少说话，闷头学本事，低调不张扬。 你说很大胆地将自己的缺点告诉我。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样想，人的条件是有上中下之分，我们俩无论从哪个方面论，都和大部分人一样，属于中间的那部分，我们没有必要自卑。人无完人，我也有很多缺点。生活的路以后长得很，所有的不足，我们都可以通过学习慢慢去改变。不管你怎样看我，我现在是喜欢你的，愿意和你继续谈下去，愿意和你越走越近。 那天，当我们做特技的第一个垂直动作的时候，我发现张颖在九十度仰角附近停止了拉杆，飞机的速度迅速减小，我立刻接手完成了这个动作。飞下来以后，我问他是不是出现了黑视？他点了点头。后面我们还要飞动作量更大的高级特技和双机复杂特技，如果现在不采取措施，这个关就过不去了。张颖的的小体格需要得到全面加强，从明天起要重点练习他的下肢力量和腹肌。 黑视是因为载荷过大时，人的血液会被压向下肢，视网膜里的血液被挤空了，满眼只有黑色，接踵而来的将是失去意识。我曾经在仪表盘上见到过自己飞斤斗时的形象，脸拉得很长，双眼突出，眼角和眼眉都耷拉下来，像个丑八怪。 收发室的老吴不错啊，还真的替你保密。要熄灯了，下次再谈。祝你好！ 哥哥：巴桑 1981年10月10日------------------------------ 第25封信吉雅妹妹：你好！ 明天是星期天，又是一个义务劳动日。回来后要洗澡洗衣，还要帮助同屋的智勇缝被子，所以今天晚上必须给你写个信。 天空湛蓝，太阳格外耀眼，天山冰雪皑皑，机翼下小河和水渠闪闪发光，秋天的树林色彩缤纷，学员飞得也不错，我心情格外地好。飞机落地以后，在牵引车上，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儿。我现在觉得工作和生活都特别充实有意义，用你的话说就是“自从认识你以后”。前两天飞行天气特别好。我们的训练一天一个进度，现在已经进入了高级特技的带飞。我很担心张颖。让我高兴的是，第一个架次他都坚持了下来，没有出现黑视，说明前一段的体能训练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张颖很会与人交流，周末经常会抽时间到我这里坐一会儿，什么都聊。他父亲是解放战争时起义的国民党高级军官，家境殷实，父母文化程度高，难怪他家教那么好。在他离家时，父亲对他说，好好到部队去干，我们年轻时想给国家做点儿事，但没有做成什么大事。你有了为国家效力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位老军人的话还是非常感人的。 张颖说能当上飞行员，感觉就跟天上掉个馅饼砸到自己头上一样，报名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合格。在招飞体检的时候，他的体重差一斤不达标，以为自己没戏了。但他遇到了贵人，有一位穿四个兜的招飞军官一直跟在他身边。他问张颖，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呢？张颖反应过来，这位首长是在帮他，赶紧说还没有吃。那位军官对医生说，差一斤，喝两缸子水就够了。医生见招飞的领导护着张颖，也就不再坚持，直接签了“合格”两字。 下一步，我们飞行教员干部要进行年终考核，考试的内容有数学、物理、航空理论、飞行技术和教学法。大队还安排我辅导教员的物理，简直是赶鸭子上架。从咱们中学毕业以后，我就没有翻过物理书，看来我只能现买现卖了。 你不会做衣服还要告诉我啊？没关系的，这不是事儿，我们可以买衣服穿啊。吉雅同志笑死我了。如果这也算是缺点的话，那我就是坏蛋了。其实，如果你是绝对完美的姑娘，我会把你当神供起来，也就不敢高攀了。你这样说自己，也许是托词吧。我可是没有这样的感觉，你也许对自己的一切司空见惯，但在我眼里，你是值得我喜欢和珍惜的，志同道合的感觉很美。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以前没有遇到，以后不会再有。 下周连续飞行五天，只好下星期日给你写信喽。 祝你好！ 哥哥：巴桑 1981年10月17日 ------------------------------ 　　 第35封信吉雅妹妹： 祝贺你圆满完成了这一期的教学工作，为你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对那些后进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两个班级一百多个学生，你讲课辅导只能照顾大多数，少数跟不上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又不能像我们飞行教员那样一对一地辅导，那么多后进生，你也辅导不过来呀，只能尽力而为。 听你介绍学习英语的方法，我头都大了。学俄语时，我特别喜欢学，觉得没什么难度。只可惜因为老师不够，才学了不到一年就停了。英语要用国际音标重新读音，好麻烦。他们说，俄语句子的变格特别多，越往后越不好学。我才不相信这种说法呢，语言会说了以后，这些变格自然而然就会了。假如有那么一天，时间允许，工作需要，我也会学英语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身边还有现成的吉雅老师呢，是不是啊？ 今天我让肖冰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洋相。这一段时间，他飞得很顺利，每次考核都是优秀，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双机编队开始返场，我看长机有往前去的趋势，便提醒肖冰提前加油门保持好队形，他依然无动于衷。正好编队就要通过机场上空，我本来要帮助他迅速调整队形，但转念一想，这倒是灭一灭他傲气的机会，于是我保持了沉默。待我们跟随长机转过来的时候，队形还没有调整好。他就越发着急了，油门加得过多，结果飞机的速度上来以后，借着惯性要冲前。我再不插手洋相就出大了，急忙收光油门，放下了减速板。即使这样，我们还是无可挽回地与长机冲平，差一点跑到前面当长机去了。 滑回停机坪以后，我拿着脸故意不理他，也没有给他做飞行后的讲评。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高傲的头。这一次，是他主动来找我检讨了，态度很诚恳。我也没有更多说他，知道错了改了就好啊，我相信他下一天飞行的时候会很快进入情况的。 我也特别想给你打个长途电话，听听你的声音，可是打长途是要经过各地的总机一站一站地转，中间还要被打断等待，即使接通了声音也特别小还不清晰。如果将来科技发达了，打长途电话就和在单位办公室之间通话那么方便就好了。 收发室的老吴神了，竟然摸透了我给你写信的规律，太有意思了。如果我们能喜结良缘，别忘了给他喜糖。 哥哥：巴桑 1981年12月7日------------------------------ 第36封信吉雅妹妹： 兰新铁路天水宝鸡这一段因为山体滑坡，铁路中断了几天，听电台广播，明天就可以通车了。你和我的信估计有被堵住的，但这些信早晚可以到我们手里的。 张颖规规矩矩的，基本上是按照中等学员掌握技术的进度在发展。与肖冰比起来，他在编队飞行中使用油门比较谨慎，但是熟练了以后，飞得是比较稳当的，很像乖乖听话的女孩子。前几天我们团的宣传干事拍了几张飞行训练活动的照片，然后在宣传板报栏里贴了出来。照片上的张颖带着皮飞行帽，头发都被帽子遮挡住了，圆圆脸，大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女。其他单位的战友看了以后说，飞行大队什么时候有女学员了？逗死了。 明天的飞行计划中，有一次四机编队，我要和卢副校长一起飞行，我真高兴。卢副校长闲下来，会经常来到我们新飞行员宿舍。只要见到他进来，我们几个年轻人就会缠着他给我们讲故事。他在朝鲜参加了数十次空战，先后击落击伤美机各一架。 英雄也有失手的时候，卢副校长也被美国人击落了一次。那次空战接敌后，他咬住了一架敌机。就在他集中精力瞄准时，突然一阵弹雨从座舱外划过，他的飞机突然向一侧滚转起来。他歪头一看，左侧机翼已经被敌机的六管机枪齐根扫断了。战鹰是保不住了，他只好跳伞。不巧的是，他降落的位置偏偏是在三八线敌方一侧。落地时，因为是山地，他的左脚踝扭断了。他瞧见敌人开始搜山，还好，太阳很快落山了，敌人没有搜到他。天黑后，他拖着伤腿，艰难地爬回了我方一侧。伤愈后，他再次重返前线，升空迎敌。 听完卢副校长九死一生的传奇经历，我更加钦佩像他一样的战斗英雄。虽然亲自上战场的机会几乎没有了，但我可以把英雄的精神和作风传授给弟子们，让英雄之魂在他们身上延续，一旦祖国需要，让他们冲上天空替我与敌人搏杀。 黑龙江青年杂志社办了一个文科刊授大学，为期两年，我已经报了名，刊物按期寄给我。这种办学形式，很适合我们这种职业的人，不需要集中培训也不需要考试，全靠自学。学习目的主要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字水平，也是为了不被你这位高材生甩得过远。与你的函授大学相比较，刊大学习压力小。 你爸爸是老军人，你大哥和大姐夫又都当过兵，以后加上我，我们快够一个班了，哈哈。今天就写到这，祝你愉快！ 哥哥：巴桑 1981年12月11日------------------------------ 第38封信亲爱的吉雅： 我从来没有像这一个月过得那么幸福。我们俩开始品尝爱的哈密瓜，蜜甜蜜甜的。 我想知道你从齐齐哈尔回家路上是否顺利？早晨分手后，可能是太疲劳了，我基本上是一路睡到了北京。在北京站很顺利地买到了当天中午去乌鲁木齐特快的卧铺票，车上三天三夜，总算把缺的觉补了回来，于6日早晨顺利到达了哈密。哈密到乌鲁木齐的那段车票不能报销，但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用钱是换不来的。 亲爱的，当列车徐徐启动后，我隔着不太清洁的玻璃望着你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你消失在楼房的拐角处。你走了几步以后，曾经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是我人生路上恒定的一幅美图。 旅途中，我反复回忆着我们相处的每一个时刻。虽然已是昨天的事情，这样寻找你的音容笑貌依然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真的没有思想准备，喜欢上一位姑娘后，第一次的离别竟然会如此难受。 少年时自己也想象过未来的那位，她在我脑海中的形象就是你家门打开后雾气中朦胧的吉雅。巧的是，你在中学第一次见到我，竟然也冒出了可能要和这个小不点结婚的闪念。也许，我们生来的缘分就是注定的，一切都是天神安排好的。 你给了我惊喜。喜欢你照进了我心里的眼睛，明亮，自信，庄重，聪慧，一位不平凡的姑娘。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虽然隔着小棉袄，也闻得到你身上的芳香。让我们今后一起携手去享受生活的快乐和奋斗的幸福吧。 亲爱的，你曾经说过，我就像是月亮上下来的人，纯净而一尘不染，这句话让我感到很震惊。这可能与我从中学毕业回乡后不久就进入军营有关，从一个读书的学生直接当上了军人，没有在社会大熔炉中折腾。我们飞行员不仅与社会脱节，偶尔在空中也会有与人世间脱节的感觉。总体上，我个人还是希望世界上的人都那么纯正、善良、诚实、直率，不要勾心斗角，不要那么虚伪。非常想你！想我了就看相片吧。姐姐和妹妹对我真好，请代我向她们问好，请转达我对两位慈祥老人的问候，向尊敬的大哥问好！ 明天是星期天，后天我要参加飞行了。不好意思地说声亲亲你！祝我亲爱的一切都好！ 思念你的巴桑 1982年2月6日 ------------------------------ 　　 第50封信亲爱的吉雅： 春天悄悄来了，太阳暖融融的，天山山脉的雪线逐渐开始升高，大南湖上的浮冰已经不见了。南来的鸿雁排成人字形队伍，嘎嘎地叫着低低掠过机场上空，向天山北坡的草原飞去。大队门前的杏树枝条上挂满了玫瑰色的花蕾，个个圆润饱满含苞待放。杨花漫天飘飘洒洒，像无数个白色的毛毛虫铺满了路面。虽然现在不能跟你在一起，但是因为有了你，我的心中也始终像春天一样温暖明亮。 我发现肖冰最近有些反常，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情绪不高。飞行也不像从前那么精致，出现了明显的退步。我骂了他，直接说他是在装，故意飞成这个德性。这小家伙出现了思想波动，很有可能是不想留下当教员。学员愿意去作战部队的想法很正常，当初我也不愿意留教，谁不愿意到条件好更有发展前途的地方去呢。 经过近一年的锻炼，张颖发育了，体重大概长了有三两公斤，比刚来的时候显得硬朗些。整期训练过程中，他的飞行成绩比较稳定，体育成绩也逐渐见好。最让我担心的长跑成绩，近期经过连续测试，都可以达到良好的程度。 吉雅妹妹，不知你在梦中见过我没有？我经常能在梦中见到你，感觉与真的一样，醒来发现是一场梦时，对于刚刚消失的一切又是那样的惋惜。追忆梦中的你，那片刻的真实让我感到好幸福啊！如果说过去的岁月如梦，那么在梦中相逢也近乎于真实的相逢，但愿在梦中经常见到你。 祝你好！ 你的飞行员 1982年3月31日------------------------------ 第51封信亲爱的吉雅： 读着你的信，我在想，我们谈了有半年多了，从相互不熟悉到逐渐了解，从开始的拘谨到逐步放开，感觉这棵爱情树在我们的精心培育下，已经生机盎然。我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理想的那一位，我会努力珍惜，倾注心血，最终让爱情之树开花结果。 关于肖冰留教的问题，大队领导专门开会进行了研究，中队干部和我也都参加了。大队长对肖冰的表现非常恼火，他的意见是，肖冰如果闹得过分也要强行把他留下。政委表示，这样不求上进耍小聪明的学员，坚决不能留，免得今后给大队留下麻烦。中队长心善，说这孩子本质上是好孩子，留下来好好调教，会成为一位出色的飞行教员。大中队干部很重视我的意见，我说他是一个综合素质很全面的学员，就是偶尔耍点小聪明，将来会是一位优秀的飞行教员。我向他们保证，一定会通过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让我的大弟子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我和肖冰谈了谈。跟我预判的差不多，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要留他当教员的消息，所以就有了小情绪，并且开始采取了一些自作聪明的行动，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 我帮他分析，你想通过不好的表现来达到去作战部队的目的，但已经晚了。你和我飞第一个架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水平的学员，你现在装和不装都是一样的。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服从组织分配。如果不服从，除非你停飞离开部队。大队长已经说了，你越闹越要把你留下来，闹与不闹已经没有用了。 我跟他说，你有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我当初也不愿意留下来。教员确实挺苦，教学压力大，没有机会当战斗英雄，当将军的机会也不多。我当了教员以后就想开了，不好好干是干，好好干也是干，为啥浪费时光不好好干呢？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逐渐地在变化，内心安静了下来。如火如荼的飞行教学活动，让我感到紧张充实，无暇多顾。能把自己的那点儿技能和知识传授给别人，也是一种享受，觉得自己的价值在不断地增加。努力把自己的学员带好，桃李满天下的感觉也是很好的。将来我的学员如果能出现战斗英雄和将军，我也会感到非常骄傲和自豪。你看看身旁的这些教员和干部，大家充满了激情，干得都很好，无怨无悔的。我们的团长、校长也都来自普通的飞行教员，你干好了，同样可以当大队长、团长和校长。你我都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这次探家回去，我看见咱们国家到处都在搞建设，国家的经济形势越来越好，相信今后哈密城也会建设得越来越漂亮，部队的待遇和条件也会得到改善。留下来和我一起好好干吧。 我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话他听进去了，明确向我表态，教员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从明天开始，我还是原来的那个肖冰。 我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这一期训练当中，肖冰给我惹了一些小麻烦，但是我还是非常喜欢他。 要停笔了，突然想对你说，亲爱的，我们俩真的有缘分，这是天神安排的，不犹豫了，我爱你，你也爱我吧，我们今后谁也不离开谁。 祝你好！ 你的巴桑 1982年4月1日------------------------------ 第61封信亲爱的： 我喜欢看你的信，你的信里流淌着爱的小溪，一点点地浸润着我的心，让我心里充满了温馨和激情的冲动，让我更加依恋你。甚至觉得自己变得不那么像战斗机飞行员了，一种柔性的东西被注入了血液中，也许一个即将有家室的男子汉应该是这样的混合物。 飞了几个飞行日，我的两名学员技术恢复属于正常，我的信心更足了。我与张颖飞的最后一个架次是高级特技练习，下一个飞行日就是送考了，今后再和他同机飞行的机会已经不可能有了，心里突然产生了少有的感伤，不舍得就这样与自己的爱徒分别。我想把这个架次飞得有点仪式感，留下永久的纪念。到了空域后，我说这是咱俩的最后一次同机飞行，我飞一套动作，你飞一套，咱们俩比一比吧。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惊喜地说，好啊，教员。就这样，我们俩你飞一套动作，我飞一套动作，都想留给对方一个好印象。学员飞到这个阶段，所有动作经过大量练习，已经飞得很好了，不太容易出现闪失。这时候，我们师徒比的是谁飞得更精致。对他来讲，也是一个向我汇报表演的机会。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完美地向我做了展示，我非常满意，可以放心地送考了。 我们返场时是最后一架飞机。夕阳变得非常温柔，流向大南湖的小河曲曲弯弯闪烁着迷人的光波，杏花开放的村庄炊烟袅袅。一路的杏花与晚霞一色，染红了一路的小河，染红了一路的村庄。在一片粉红色的光晕里，我的身心变得通透纯净，与晚霞、杏花和炊烟融为一体。这么动人心魄的壮丽和瑰美，真的希望它不是那么短暂的几分钟，而是永恒的。 穿海军制服的接收人员已经来了，看来张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去海航，我在替他感到高兴。 一千五百米长跑，我对张颖心中是有底的，按照平时测验的成绩，最差也能考个良好，当然我希望他能考优秀。考核那一天，团里把考场放在了机场的跑道上，全团官兵都赶来当拉拉队。发令枪一响，学员们箭一样冲了出去，在锣鼓声和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向终点跑去。我早早换好了运动装，在跑道一侧陪着张颖跑，并不停地在旁边给他加油。他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双眼里充满了感激和必胜的信心。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冲过终点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裁判员大声报成绩的声音，“优秀”！ 我的一切都很正常，昨天连续飞了五个特技，身体也没有疲惫感。遗憾的是我吃得再好也胖不起来，也许上化肥会催起来吧。 你的巴桑 1982年5月9日 ------------------------------ 第63封信亲爱的吉雅： 今天我盼望着值班员把报纸和信取来，后来突然醒悟到今天是星期三，邮局的车不会来了，好失望啊。吉雅妹妹，我想告诉你，你的模样我就是喜欢。你就像蓝天中一朵洁白的云朵，静静地向我和战鹰飘来，我愿意被你所淹没，我喜欢从你身边飞过的感觉。 昨天，进行了学员的飞行技术考试。要送考了，我的心情非常复杂。这一个架次飞行，不仅决定了学员的命运，也决定了教员一期教学的成败，不知道等待我们师徒的是什么结果。肖冰我不会很担心，大概率不会出现明显失误。张颖让我担心的份量大一些，虽然我对他的技术心中是有数的，但是万一考砸了呢。对他们俩，既有担心又有期盼，希望一切顺利。 下达飞行任务时，我极力表现得心静如水，试图给学员传达自信、轻松、愉悦和平常的情绪。送学员上飞机，发动机起伏的声音让我心潮难平，飞机的一起一落牵动着我的心。 海航带队的副参谋长亲自考了张颖，飞下来后给他打了优秀。对即将留教的肖冰，校长大人钦点考核，下了飞机，校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学员的政治、军事、航理、体育和飞行所有考核项目全部结束了，虽然部分单项成绩还没有公布，但是从侧面的了解情况看，我的两位弟子都考得不错。感谢天神垂怜。 两位学员非常兴奋，跑到我这里来和我聊了一会儿。他俩现在就像要出窝的小鸟，对未来还有些担心。张颖说在航校有你教我，到了新的岗位我自己飞能行吗？我说，雄鹰不到风雨中去搏击怎么能够练硬翅膀啊，新事物往往看上去很神秘，但随着熟练程度的增加，就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今天下午我们去机场进行了阅兵式的预演，在太阳底下晒了几个小时，又累又热又渴，但必须得笔挺挺地立正站着。明天先进行阅兵式，然后是学员的毕业典礼，学员们将被正式任命为飞行员和军官。 学员走了以后，我们飞行教员干部要转入文化课的集中学习。你们函授课面授的三天都有哪些内容呢？你的同学们也都是年轻人吧？ 昨天，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从哈密启程的日子，我们已经认识整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你的飞行员巴桑 1982年5月19日------------------------------ 第65封信亲爱的吉雅： 你最近的情况怎样？我很想知道。思念你的痛苦和幸福交织在一起，时隐时现，无法摆脱，直到我们不再分离的那一天。 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让我羡慕死了，今后我要逐渐补上，追不上你也不能让你拉下很多。 昨天晚上，分配到海军航空兵的学员出发，大队的干部教员都赶到火车站送行。站台上，教学员之间依依不舍，场面非常感人。张颖更是感性，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我和肖冰也是热泪盈眶。临上车，张颖抱住我久久不松开，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学习飞行以来遇到的都是好人，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不会忘记你，你永远是我的恩师。 张颖临走还送给咱俩一个纪念品，也不知道哪来的鬼点子，竟然是一本结婚纪念册，还问我买得好不好。 一年的时间，我们教学员朝夕相处，训练学习工作生活在一起，感情深厚。突然这么一走，心理上也需要一个适应期，学员翅膀硬了，知道应该放他走，可还是舍不得。心里期望吧，希望他在部队一切都很顺利。有几个海滨城市比如青岛、大连和北戴河，既有空军疗养院，也有海军疗养院，希望我们师徒有机会能在疗养的时候赶到一起。 学员走了，我们的紧张和忙碌也告了一段落，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感觉这一段似乎冷落了你，一天到晚在想着自己的学员，很对不起你。其实，对我来说，你很像蓝天上唯一的那朵缓缓移动的白云，让我心静，令我向往。急切地盼望着我们的第二次握手。祝你愉快！ 你的巴桑 1982年5月26日------------------------------ 第81封信亲爱的吉雅： 你好吗？我现在正在河北涿州的航校给你写信。 空中射击理论集训队明天就开课了，全空军各航校参训人员今天将全部到达。这是一所老航校，营院环境比我们那里好多了，绿树成荫，空气湿润，伙食也不错，学习环境很安静。老航校虽然建筑比较老旧，但有一种院校的氛围，让我们这些边疆的飞行员非常羡慕。说实话，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在这里当飞行教员，我会感到非常的满意和幸福。 我们学校来了三位飞行教员，焦龙是四团的，三团是我和二大队的丁远桥。丁远桥也是个文学爱好者，知道我曾经发表过小豆腐块，便与我滔滔不绝地大谈文学。直觉告诉我，这人很聪明，很自信。眼下，我对文学还是懵里懵懂的，不敢与他人轻言文学。 非常想见到你。与新疆比较，我现在来到了离你相对最近的地方，从尼尔基坐火车到北京只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涿州乘火车到北京才一个多小时。集训结束以后，我们要经过北京回新疆，在那里等卧铺票通常会停留三天。我在想，如果你能请到假来到这里该多好啊，那我们就可以第二次握手了。 祝你一切都好！ 你的飞行员 1982年8月25日------------------------------ 第82封信亲爱的吉雅： 上封信寄走以后，你来不来还不知道呢，我就胡思乱想起来。你什么时候来，来了以后领你看哪里。我们在北京玩儿几天，都去什么地方，住哪里。还把发的巧克力、速溶咖啡和苹果给你留了起来。假如你能来的话，我这一次到内地收获可太大了，见到了你，完成了疗养任务和学习深造任务，可谓一举三得。 集训队的生活规律又很紧张，现在课程已经进行了一半。学习的难度非常大，一些公式的推导主要用的是高等数学，我们多数人都没有学过高等数学，感觉很吃力。自习和业余时间大家都在恶补数学，给你写信的时间就少了，望理解。 丁远桥是一个比我还不安分的飞行员，干了一件我和焦龙想都不敢想的事。前天下午上自习的时候，他悄悄跟我说要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急事，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明天早晨上课前赶回来。我感到很吃惊，他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如果被发现给个处分是轻的，重了都有可能停止飞行。他并没有顾及到我们的感受，如果被发觉了，我们同室的明知道他违纪却不报告，也有责任。最后我们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言语，然后他就消失了。还好，熄灯后，队干部没有到我们房间来查铺。这一宿，我和焦龙在入睡前很担心他的安全，也担心事情败露。第二天早晨，踩着起床号音，他当当当地敲响了后窗。我们住的是平房，打开窗户就可以翻窗而入。原来他爱上了一位姑娘，现正在北京舞蹈学院进修。昨天晚上他是骑自行车到七十公里外的北京和她约会去了，真疯狂啊。我和焦龙虽然很仗义，但是讨厌丁远桥这种行为。 天凉了，早晚和阴天你要注意多穿衣服！预祝你本月中旬的考试取得好成绩！ 你的飞行员 1982年9月7日------------------------------ 第84封信亲爱的吉雅： 昨天邮局不上班，你寄来的两封信赶一块儿了。我一直热切地盼着你的信，现在放心了。 9月28日晚在北京站，最后离别的时刻，印象极深，眼睁睁地看着你越走越远，给我留下的是心灵上的一片空虚，心中像是被牵走了什么。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像梦一样恍恍惚惚，又像昨天刚刚发生的那样清晰亲切。时间如果能倒流该多好，可是不会呀。我只好在记忆里寻找你的影子，慢慢地回味。列车经过一个一个车站时，我常常能见到情人在站台离别的情景，此时便又想起我们分手时的心情，禁不住鼻子发酸。 我是昨天到达哈密车站的，刚好团里来了一辆小车接学校首长，我便搭车回到了团里。这么顺利，是天神在帮我吧。 我刚回到部队，战友们便争先恐后地告诉我获奖了。我试着参加了中国青年报举办的散文写作比赛，不想却意外地成功了，获得了三等奖。中国青年报9月30日公布了获奖名单。全国参赛的有十多万青年，一等奖十名，二等奖二十三名，三等奖五十名，良好奖八十七名。我的奖品是一支英雄金笔。出乎意料的小成功，让我非常兴奋，足以补偿我为之付出的一切。 你能有机会脱产到齐齐哈尔师范学院进修，我打心眼里为你感到高兴。在职期间能有脱产学习的机会很难得，对提升你专业的水平，减轻你教学的压力，提高你在单位的地位，对你今后的成长进步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们团的新期班学员已经开飞。因为我回来晚，准备让我接收第二批学员。大队长让我休息两天，然后参加技术恢复飞行。 热烈地亲你！我亲爱的。 你的飞行员 1982年10月6日 ------------------------------ 　　 第100封信亲爱的吉雅： 我一天同时收到了你的两封信，是5日和8日写的。这帮老飞行员可逮住了逗我的机会，这比日本电影《生死恋》还邪乎啊，大宫和夏子之间一天才通一封信。 滑雪的单飞遇到了波折。放单飞前，团长要看一看学员的技术质量，随机点到了滑雪。他是第一次与团首长飞行，很紧张。我尽力用平和的语气给他交代注意问题，希望能缓解一些他的压力。结果与我希望的不一致，他下飞机时面色苍白，满头是汗，显然没有飞好。 在休息室坐下后，我和滑雪都紧张地盯着团长，等待决定命运的时刻。团长说，幺两这次飞得还可以，看来跟我飞给你带来了压力，不过按照我的看法，你能做得还会更好。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振作起来，我相信你能飞好。我和滑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团长竟然会如此开恩。 中队为了滑雪单飞的问题，专门开了一个技术分析会。会上多数人的意见是停飞，免得单飞后出问题。我说，滑雪虽然和团长飞有些走样，但平时技术状态还是比较稳定的，是可以放单飞的。如果出了问题，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中队长见我有信心，决定下一个飞行日，由他检查滑雪的技术，如果发挥正常当天放单飞。如果飞得不理想，巴桑同志也就不要再坚持了。 在下达飞行任务时我告诉滑雪明天准备放单飞，只要求他考试飞行时就当后舱没有人，自己在单飞。 第二天，中队长和滑雪的飞机一离开地面，我的心就提起来了。一个起落航线五分钟，我就那么盯着他们，一直到飞机落地。很好！我知道中队长不会插手的，这个非常正常的起落航线，就是滑雪自己飞的。 滑雪顺利放单飞了，单飞以后的质量比较稳定，看来我对他的教学也是很成功的。他这家伙不善言辞，单飞的那几个起落很稳定，还受到了塔台的表扬。下飞机后，嘿嘿嘿地跟我傻笑，眼圈里却晃动着眼泪。哎！学员真是不容易。 我们俩之间角色可以随性互换，你当姐姐的时候我就是弟弟，你当妹妹的时候我就是哥哥，可以吧？特别想亲亲你！ 祝你元旦快乐！ 你的飞行员 1982年12月19日------------------------------ 第117封信亲爱的吉雅： 得知你已经到达齐齐哈尔师范学院了，在新的学期里望你注意两件事情：一是注意身体，在春冬交替之际要根据天气变化更换衣服，不要感冒了。二是注意劳逸结合，每天都应该坚持一定的体力活动，这样既有利于学习也有利于身体健康。 亲爱的，你们学院那庞杂的学习内容，对我来讲都是非常深奥的东西，非常羡慕你有在大学系统学习的机会。咱俩换一换，你来当飞行员，我到你们学院进修好不好？ 学员的编队带飞进展比较顺利。昨天飞行，蓝天特别纯，也没有气流。我们跟着长机去空域的路上，边小帆的队形保持得非常稳定，长机看上去就好像悬挂在左前方。蓝蓝的天空没有其他参照物，我们好像是融化在这幅画中的两个喘气的生物。飞着飞着，长机尾喷口突然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尾迹，实际上此时我也长出了白色尾巴。我们就像捉迷藏似的，总是在长机的尾迹下面钻来钻去的，蛮有趣的。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尾迹，我想起了毛主席的那句“谁持彩练当空舞”。 边小帆这个胆小鬼是个精灵，他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带飞的时候貌似很规矩，老老实实按照我要求的跟队距离飞。其实他知道单飞跟队稍远一些我也不会骂他了，反正成绩不会低于四分。 今天团长给我们当了一个架次的长机。他并不知道我在教学上采取了矫枉过正的方法，下来之后讲评的时候，批评我空中跟队的距离有些近了。我嘿嘿地笑了几声，赶紧认错，没有做任何解释。我想没这个必要，只要学员飞得好，我这个当教员的多挨些批评也没关系。 亲爱的，让你不远万里来戈壁滩陪我这个飞行员，还没有结婚，我心里就产生了负疚感。比较让人欣慰的是，你的职业选择非常好，适合调动，再偏远荒凉的地方，总少不了学校。哈密四中的位置刚好在相对繁华的市中心，学校的条件看着好像比尼尔基民族中学还要好，虽然距离军营稍远，但每天有班车，上下班也比较方便。飞行员婚后的生活看着都是恩恩爱爱的，他们夫妻都是一周见一次面，还来不及吵架丈夫就得归队了。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小日子多数处于相思状态下，总是有盼头，盼着周末相聚的幸福。 有一次，中队长请我们几个年轻人到家里吃饺子。嫂子很认真地告诉我们，中队长没有胡子，把我们乐得不行。他们这些老飞行员，每周六晚上回家前，都会到澡堂子洗澡，把胡子刮得溜净。第二天下午，还没等胡子长出来就赶回了部队，可不是没有胡子么。 你的飞行员 1983年3月13日------------------------------ 第124封信亲爱的吉雅： 我已经来到学校航空理论训练处实习了。训练计划做了重大调整，原计划让我们给新期班的学员讲一整期的空中射击理论课，大约需要四个月的时间，现在改在学员到我们团飞行训练时穿插进行。这样一来，我们实习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我希望是这样，好几个月不能参加飞行，心里不自在。 这一次，学校从三团选了两名飞行教员来理训处深造。二大队派来的是丁远桥，就是在涿州参加空军集训的那位。我们住在学校招待所，条件还可以。 理训处和飞行大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教学方式和内容不同，工作氛围也不同。航空理论教员不是飞行员，都是高材生，文化底子厚实，理论基础扎实，性格内敛、深沉、谨慎。进了教学大楼，空气闻起来都带着文化的味道，让人感到压抑不自在。 教研室主任给我们俩布置了任务，让我们先熟悉教材，然后制定教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总的意思是，我们俩要从思想上重视起来，教航空理论课和教飞行技术形式方法完全不同，要我们尽早适应，免得让别人笑话我们只能搞飞行不会搞其他的。 当地面理论教员，跟你们地方学校当老师的差不多，全天除了上课就蹲在办公室备课学习。我们飞行员自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工作节奏，心里有些发毛，坐不住。不过，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我会调整心态，努力去适应新的环境。 学校图书馆就设在教学楼里，我借了与叔本华和尼采有关的几本哲学书，想借在这里的有利条件，了解一些欧洲哲学的相关知识。刊大欧洲哲学史勾起了我对哲学的兴趣，教材的介绍比较简单，我想试着读读有关哲学的书，也许对启迪我的思维会有些帮助。 你的飞行员 1983年4月4日 ------------------------------ 第128封信亲爱的： 非常想念你。这边结束了，明天我就要回到哈密去。 昨天下午，卢副校长和飞行训练处、理论训练处的处长对我们俩进行了考核，理训处各教研室主任和无课的教员听课。我讲了两个小时的课，一次性通过，考官们很满意。考核评语是：讲课程序正确，教材运用熟练，层次分明，重点突出，概念清晰，板书板画整齐，黑板利用得好，时间掌握得好。不足的是，最后的小结面有些宽了。 当着校首长和几十位理论教员的面，首次讲课就能把大课讲成这样，我对自己是非常满意的。我相信，如果真的当专职的理论教员决不会比当飞行教员逊色。 副校长最后说，我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很好地掌握讲航空理论大课的方法，并得到理训处的认可，让他感到很惊讶，值得肯定和表扬。他会把我们考核的情况向学校常委汇报，要求我们今后在飞行之余经常复习空中射击理论，明年七八月份要给团里的飞行学员上穿插课，完成一整期的空中射击理论教学任务。 这次到理训处进修，收获非常大。熟悉了理论教员讲大课的程序，提升了自己的理论深度，提高了讲大课的信心，使自己多了一项技能，成了全校为数寥寥的飞行和航理两栖教员。 丁远桥的课也讲得非常成功。回到宿舍，他非常兴奋，圆脸涨得通红，眼睛放着光。他跟我说，巴兄，今后八航校就是咱俩的天下了。他接着给我分析了一通，学校飞行教员干部队伍青黄不接现象比较严重。在年轻的飞行教员中，学校显然是正在重点培养我们两个。未来三五年内，三团就是我们俩的天下。然后，要不了多久，八航校就是我们俩的天下。他就差没有说，未来的校长是他，副校长是我了。 我的天呐，这小子真狂啊，大有李白“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气势。他之所以和我肆无忌惮地亮出野心，可能在他眼里，全校的年轻飞行教员只有我才能和他相提并论。但能感觉出来，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充其量也就是个陪衬。 将来当团长校长的可能性对我们来说不是绝对没有，但三五年内乃至后面的三五年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啊？再说了，我不大看好他，他空有李白清高的臭毛病，却难有李白迷人的魅力。在为人处事上，他的狂傲距离极致已经不太远，这个毛病很难把大多数人凝聚在自己周围。我真心希望他能再低调一些，免得成了众矢之的。我也想进步，但还是想踏踏实实把眼下的教学工作做好，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前天我看了一场电影《人到中年》，生活真像电影上描写的那样艰难吗？看来我还缺乏迎接困难的思想准备。我们也会进入中年的，将来的生活会怎样，会体会到的。 吻你。 你的飞行员 1983年4月22日------------------------------ 第140封信亲爱的吉雅： 我今天上午十点顺利回到了部队。回来后洗澡、洗衣、收拾东西和接待来看望我的战友，一直忙到了晚上方才提笔给你写信。回到大队时，我希望有你的信在等着我，没有见到，感到很失落。 我们的结婚申请报告学校已经批准，只等着咱俩在尼尔基镇登记结婚了。我们就要组成家庭，憧憬未来，难免有些忐忑。不知道我这个未来的丈夫和父亲能不能胜任？今后，我们俩可能还要品尝婚姻当中的酸甜苦辣，但我相信，我们与其他年轻的夫妻没什么不同，人家可以的我们肯定也会可以。 部队的领导班子变动非常大，战友们一见面就向我表示祝贺，提升我为副大队长的消息是确切的。团长已经跟我明确了，只是任职的命令要等到这期学员毕业以后才正式宣布。他说，你目前首先要完成好结婚任务，安心度蜜月，不要想其他的。探家回来以后准备正式上任，好好干一番事业。 这几年，我的成长出乎意料地顺利，让我感到很不踏实。海明威说“骨头在断过的地方总是会长得很结实”。一般的情况下，人的能力在风雨的击打下才会被激发出来。我暂时的顺利，也许与机遇和客观条件等有联系，并不代表着今后永远顺利，还要做好迎接寒冬的准备。我知道自己涉世未深，乳臭未干，全凭真情与人交往，要摆脱这种半生不熟的状态，还需要在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中去打磨。 尽管我努力地想低调，打枪地不要，悄悄地学习，但由于小豆腐块文章的发表和获奖，在团里也名声在外了。大队长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近两年把你的那些业余爱好暂且都放下吧，集中精力过好业务关。你没有当过中队干部，从一线的教学工作突然转换为训练的组织指挥和部队的管理工作，担子很重，上任后如果工作开展不起来就会很被动。他的一番话，让我感到压力陡增，考虑的问题很多。有些中队干部和老教员们内心会有些不平衡，今后和老同志相处，我要注意谦虚谨慎，既要大胆管理还要讲究方法。年轻教员有的教学资历与我相差不大，有的甚至比我还要高一些，也需要小心交往。 途经北京想给你买一些东西，需要什么来信告诉我，因为我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不是很懂。 你的飞行员 1983年6月17日------------------------------ 第143封信亲爱的吉雅： 依然没有你的信，真让我着急，甚至在担心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 学员马上要毕业了。滑雪只要飞特技就难受，作战部队特技飞行是常态化的内容，如果就这样把他送到部队去，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身体原因被淘汰，简直愁死我了。 那天，我见学校的一架运五轻型运输机在我们机场落了地，我一下子来了灵感。运五中队的飞行员也都是从学校的学员当中选留的，如果把滑雪留到运五中队，就可以解决他晕机的问题，但就怕运五中队的编制已经满了。 我非常兴奋，立即找滑雪谈了我的想法。他知道我是在为他的飞行命运着想，他也非常担心到了战斗机部队后会被淘汰，觉得自己的身体条件更适合飞运输机。 见滑雪同意我的建议，我又急急忙忙找中队长，把我的想法跟他汇报了。中队长听后说，你小子挺机灵啊，点子还挺多，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这就去找大队长。 即将担任更重要的职务，要学习很多新的业务知识和技能，我压力很大。全大队加上学员七八十号人，每个人的能力和特点都不同，需要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去交往，不是仅有善良或者真诚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另外，还要和团里的兄弟单位以及上级机关领导打交道，关系越来越复杂了。请你放心，我会努力使自己完美起来，也愿意经常得到你的提醒。 我现在特别怕你生病了，又担心你遇到了什么意外的事情，整日心神不宁。亲爱的，不管如何来封信好吗？如果来不及拍电报也可以。 我希望日子过得快一些，这样就能早一点和你在一起了。 你的飞行员 1983年6月27日------------------------------ 第145封信亲爱的吉雅： 我快要启程去见你了。这几天我度日如年，因为得不到你的消息而坐卧不宁，你的一句甜言蜜语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剂。大家还总是逗我新郎官如何如何，可我只能报以苦笑，谁知道我的心有多苦。 二大队的丁远桥找我倾诉来了。他说大队长私下里曾经承诺，如果提拔年轻干部，他是第一人选。可是这一次却不是他，是陈欲飞，他接受不了。据说学校的一位领导插手了这件事，他是陈欲飞的老乡。另外，他也怀疑是陈欲飞的老婆私下里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活动，所以他才被挤了下来。因此，他很不服气，想停飞转业。 丁远桥说的那些情况是真是假我搞不清楚，我也不关心这些据说或者传说，但他要停飞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对他的情感很复杂，我喜欢他做事情投入的激情，有些嫉妒他个人的才华，但不太喜欢他的狂傲。现在，我不想看他的热闹，他毕竟对我还是不错的。我说你还年轻，能力又那么强，不干太可惜了。无论是谁的命运都是动态的，陈欲飞这次走到你前面去，但今后会怎样发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另外，飞行干部的使用，也不是仅仅局限在二大队，会在全团甚至在全校范围内调配，你今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他摇摇头，说机会不是绝对没有，但机率就小多了，不如趁年轻换条路走一走。看他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劝他什么了。 同样的事情，处理方式上我们俩截然不同。假如我是他，我不会打退堂鼓，因为我没有别的方向可走。从心态上讲，我是一个边远山区来的孩子，能顺利毕业我已经很知足了，能被提拔使用更好，没有也无妨。当然，往哪个方向走都是向前走。丁远桥是大城市来的，有不错的文化和经济背景，未来的命运如何不好说。也许会遇到“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机会，也许梦寐以求的都是一场空。 六月底的戈壁滩，中午时分气温在四十度附近。不知何时，远处开始出现水汽蒸腾。刚开始是一片片小水洼，若隐若现，后来，这些水洼逐渐会连成大片的湖，影影绰绰，波光潋滟，直到天边。湖面上倒映着绿色的树林。这是虚幻的美景，永远与你若即若离，待下午气温下降后才逐渐消失。海市蜃楼虽然虚无迷幻，但会让人产生美的遐想。虽然它是光的折射造成的，但也是这个世界里存在的景象，对人的心灵或多或少会产生慰藉的作用。我希望我们的爱情是真实的，不会是海市蜃楼那样可望不可及。 政委热心地为我请结婚假，今天他说团里已经批准了。婚假给三十天，晚婚假给十五天，路途往返给十五天。上级对我们非常照顾，让我心里感到很温暖。 亲爱的，你不能就这样丢开了我，不知道我的吉雅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快告诉我吧。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全力帮助你的，咱俩谁跟谁呀？我们会携手共度难关的。 你的飞行员 1983年7月3日 ------------------------------ 　　 第146封信亲爱的吉雅： 因为收不到你的信，心如刀割一样非常痛苦，恨不得立刻飞到你的身边。这是我走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信，不然信可能还没有我走得快。可是现在，你的信呢？我好心焦。 学校同意了我的建议，把滑雪留在运五中队飞运输机，两全其美了。能把弟子的人生安排好，我也心安了。滑雪听到留校的通知，又热泪盈眶了，平时的闷葫芦跑到我这里哇啦哇啦说了好多话。他说，我在初教团每次飞特技都吐。有一次单飞的时候，我在空中吐了两次。下来后我和教员撒谎说没吐。教员让我看看后面是什么，回头一瞧，我在空中扔掉的呕吐袋挂在水平尾翼上被带回了地面。他说，你咬牙坚持坚持，喷气式战斗机速度快，重量重，比初教机要稳，到了高教团你也许就不难受了。现在可好了，我也不用担心停飞了，谢谢你，我的好教员！ 接收学员的部队来人了，边小帆分到了海军航空兵，真令人高兴。到目前为止，我带出的所有学员除了留教的肖冰和留在运五中队的滑雪，其他都分到了海军航空兵。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在我们俩即将要见面的时候，你就会开始犹豫，踌躇不前。第三次握手前，你是否又开始拿不定注意了？看来，年轻人面对全新的生活，也需要鼓起勇气。 新疆这个季节各种瓜果都陆续上市了，愿我们俩今后的生活也像新疆的瓜果那么甜甜蜜蜜。 非常想你！ 你的飞行员 1983年7月8日------------------------------ 第147封信亲爱的吉雅： 吓死我了！以为你不要我了呢，现在真想跑到戈壁滩上大哭一场。一个月后终于等到了你的信，我周围一切的一切都活转过来。谢天谢地，原来是你凤体欠安，虚惊一场，只要你没事了就好，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亲爱的，没关系的，有我在。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会共同打造一个温馨的家。不过，以后你不许再生病了，把你的病都给我生吧。 这些天，我整天胡思乱想，又不敢在信中与你多说，生怕反而把事情搞砸了。整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强装镇静，防止战友们察觉出异样。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想到了一种可能，你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我失去了自信，觉得自己确实对姑娘没有什么吸引力，遥远的新疆，荒凉的戈壁，危险的职业，嫁给我只能受苦受难，提心吊胆，幸福没有保障。后来，我还是下了决心，这么好的姑娘，还有我们这两年对爱的所有付出，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团里已提前放我回家，两位学员的毕业考试就交给副中队长了。对学员我心中还是有底的，确保毕业应该没什么问题。学员真逗，他们俩给我们俩买了两对绣花枕套。 大队长说，团里已经同意了，等你结婚回来，飞行代号改为大队干部系列的351。我给你发的电文已经草拟好了，只有三个阿拉伯数字，日期，车次，飞行代号，除了你谁也看不懂。电报局的同志不会起疑心吧。 我的飞行教学工作就要结束了，这是我人生中非常美好和艰难的时期，有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第一个收获和惊喜，就是你，我的初恋。感谢天神的安排！让我认识了你这位神秘、高冷、美丽而聪慧的公主，相信我们会成为非常幸福的一对伴侣。第二个收获是在工作上取得的进步。我由一位懵懂的新飞行教员成长为相对成熟的飞行教员。同样，我相信今后自己会当好飞行教育训练的管理者。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会不断修正航向，让自己始终飞在选定的航线上。就像巴尔扎克说过的，在人生中去粉碎一切障碍。 亲爱的，天空需要大地作伴。从今以后，如果我飞累了，你就是我寻找和降落的机场。 今晚我可以睡个好觉，明天早晨放心地出发，奔向你身边。 永远属于你的飞行员巴桑 1983年7月9日------------------------------ 第233封信亲爱的吉雅： 你好！星期一那天，我一直惦记着电报。吃完晚饭，计时员小刘跑来把电报递给我。谢天谢地！你顺利到家了。 昨天上午，学校对全团的飞行指挥员进行飞行日计划制定考核。题目难度很大，飞机出动数量顶格，机型复杂，教学员同场训练，课目练习多，双机编队多。考试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开饭了，还有近半数指挥员没有交卷。因为新期班开训以来，我一直负责大队的飞行日计划制定，相对于其他人，情况更熟悉，计划制定也更熟练，全场我是第二个交卷的。 今天卷子发了下来，我得了九十五分，最高分九十七分，平均分九十二分。现在我非常轻松兴奋，趁着午休给你写信。我想你也一定会替我这个见习指挥员感到高兴的。 这些天，我反复考虑今后如何开展工作，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看似相对难度小一些的行政管理工作也不很轻松。一位老中队长因为我有一次通知开会的语气强硬，一时接受不了，还给我提了意见。我们大队训练参谋因为工作不够主动，丢三落四，被我批评过几次。后来，他竟然闹情绪差一点自杀，我们大队干部们因此紧张了好一阵。经过了解才知道，他的妻子在内地，因受不了夫妻长期两地分居出轨了，弄得他灰头土脸的很自卑。挨了我几次批评后更加想不开了，情绪极度低落，想一死了之。如果我能早一点了解他的性格特点、家庭情况以及思想动态，注意工作方法，也许能避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祝你学习顺利！ 你的巴桑 1984年3月14日------------------------------ 第236封信亲爱的吉雅： 你好！今天飞行回来，收到了岳母大人的亲笔信一封，非常高兴。我连着看了好几遍，知道她老人家非常喜欢我，感到很幸福。难怪你的钢笔字写得那么好，原来是妈妈的遗传。 周四那天，学校的董副参谋长对我的飞行指挥进行了考核。他对我非常满意，批准我今后可以单独进行飞行指挥了。学校会以正式文件的形式批准我为正式飞行指挥员。为了这次考试，我少睡了点觉，比平时花了更多的时间去熟悉飞行日计划，在心里默练了很多遍，感到确有把握才睡下了。 考试那天，出场的飞机和往日差不多，天气也比较好，稍微难一些的是起飞方向。平时我们多是向东起飞建立北航线，那天因为风向变化，我决定向西起飞，建立南航线。见习指挥期间，南航线我只指挥过一次，所以感觉有些别扭。 考试的时候，我虽然很有信心，但是心里还是稍微有些紧张。一个场次指挥下来，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多了。考核官对我很满意，说我的放飞秩序、航线调度、注意力分配、着陆的技术指挥和指挥术语的使用都很好。今后需要注意的是指挥语气，当飞行指挥员就是要霸气一些，对那些老飞行员，该严厉的时候还要严厉。全场的所有飞行员，无论职务高低资历深浅都必须要服从你的指挥。 总算又闯过了一关，我的精神压力减轻了很多，真的非常高兴，高兴的程度不亚于初次飞行放单飞。对今后逐渐熟悉飞行大队的训练组织管理越来越有信心了。 下星期一飞行，我要做两份飞行日计划，一份是主计划，还有一份复杂气象的备份计划，差不多要占去我的半个星期天。现在，每个飞行日我都在利用体育课时间制定计划，玩不上篮球，心里痒痒。为了保持体能，每天早晨我起床常半个小时长跑。每周只有半天时间休息，处理杂事。我真想好好休息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能忙到头。 我盼望着八月份早一点到来，让我回到你的身边，轻轻松松的度个假期。 你的巴桑 1984年4月7日。 ------------------------------ 　　 第239封信亲爱的： 这几天，先后收到了你两封热情洋溢的信。从中体会到了你那颗为爱而跳动的心，我的心也被炙烤得热乎乎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幸福感。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这种幸福感都是你给予我的，非常感谢你！ 今天上午我们正飞着，结果听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我们大队的飞行教员苏东山出事了。苏东山是三中队的飞行教员，前一段时间被送到河北的航校参加空军组织的集训。去了大概有一个月的样子，没想到却摊上了飞行事故。据说是两架飞机编队飞复杂特技，不知道什么原因撞到一起了。长机是单座战斗机，僚机是双座教练机。现在这三名飞行员生死不明，两架飞机都已经摔了。 团里决定今天不飞行了，我们提前退场。好比是一个晴天霹雳，大家的心情非常不好，气氛太沉闷了。谁也不说话，走路都是静悄悄的，飞行靴磕地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皮飞行裤相互摩擦的声音。大家的心情不难理解，我们偶尔会听到兄弟单位出现了飞行事故的通报，但是我们学校至今还没有发生过飞行事故，今天是大家第一次体验到了战友有可能牺牲的滋味。 中午进了饭堂，饭菜都端出来了，但是却没有人动筷子。大队长和政委一个劲儿地劝大家吃饭，说人是铁饭是钢，为了明天的飞行，今天的饭也要吃。听了大队长的劝说大家端起筷子做了做样子，吃了两口都不吃了，然后一个一个低着头走出了饭堂。 午休时间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苏东山的音容笑貌。难道一个活蹦乱跳的战友就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吗？我的心很乱。我想大家可能也都跟我一样，虽然都很疲劳，但没有人会安安稳稳地睡觉。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坐在饭堂的椅子上，还是没有人动筷子。这时候，大队长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向大家大声宣布说空军那边来消息了，苏东山还活着。 哦！我们几十个飞行员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人出气的声音也可以听起来这么清晰。 大队长说，苏东山跳伞成功，另两位飞行员都牺牲了。据说他的降落伞被一个湖面上的高压电线给挂住了，人吊在空中，后来让渔民给救了下来，人也没有受伤。 政委说大家吃饭吧。接着，满饭堂都传来了筷子和碗碟相碰的声音，还有大家嗡嗡嗡说话的声音。 你的飞行员 1984年4月23日------------------------------ 第240封信亲爱的吉雅：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张副大队长说咱俩感情很深，就跟虎皮鹦鹉一样，如果少了一只，剩下的那只就会不吃不喝而死。说你走以后，我的情绪很低落，一看就能看出来。竟然能让外人看出来，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哑巴了。 苏东山回来了。经过医院的检查和调理，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医院还安排心理医生给他做了心理康复。他表面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感觉他变了。起码眼神和从前不一样，里面有一丝丝的恐惧还有茫然。我们都去看望和安慰他，苏东山把那天事故的情况详细讲给我们听。 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听。后来，他逢人便要详细地讲这一段经历，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讲。显然，这次事故对他的刺激太大了，看上去非常可怜，很像鲁迅小说中的祥林嫂。 哎！损失太惨重了。一起事故牺牲了两名飞行教员，还摔了两架飞机。苏东山可能都给撞懵了，我们都担心他以后还能不能继续飞行。 苏东山在这起事故中是外单位的学员，事故记到组织训练单位的账上，所以这起事故不算我们单位的，我们学校依然是一个保证飞行安全十五年的师级单位。这个记录是学校的荣誉，我们每一个飞行员心里都有一个想法，就是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学校的荣誉抹黑。 虽然这次事故对我们所有飞行员的心理冲击很大，但没有影响到我的飞行事业心。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热爱飞行，为了飞行，我愿意付出更多的艰辛，忍受任何痛苦，甚至献出我的生命。 希望你放心，我在天空飞行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守护神，有你在，我是不会出事的。 你的巴桑 1984年5月4日------------------------------ 第242封信亲爱的吉雅： 你好！星期天了，本想给你写一封稍微长一些的信，正赶上有一位教员要上街，为了能让这封信早一点到你的手中，只好草草收笔。 非常感谢你对飞行员的理解和支持！有你这样一位好姑娘，我心里感到很温暖。是啊，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战斗机飞行员相对于其他职业危险程度是要高一些，敢嫁给我们的姑娘最富有牺牲精神，我由衷地感谢你！ 星期一的早晨，我看到了一次动人心魄的戈壁日出。起飞后，我们向着东方直线上升，随着高度的快速升高，天地线上的一层云带着光泽迅速转红。太阳冒顶了，逐渐变成红彤彤的大圆球，突然从云里弹到了空中。一瞬间，青色的天空变得成了玫瑰色的世界。快速爬升的战机把太阳生生地从云层里拽了出来，飞行的一天开始了。 明天开始连续四个飞行日，都是地靶射击飞行。由于机务队要根据四个飞行日的计划准备弹药，团里要求提前把四个飞行日的计划做出来，报给机务队。那几天，我除了参加正常的地面飞行准备、飞行组织指挥研究和教学法研究外，牺牲了体育运动、午休和自由活动时间赶制飞行日计划。 参加地靶教学法研究记笔记的时候，我便想起了你帮我抄写飞行教学笔记的情景。谢谢你呀！想起我们飞夜航时，把你一个人扔在干打垒里面，这一辈子想起来都会感到欠你的。 小郭探家刚回来。他跟我谈起你，说非常羡慕我们俩，我们俩的性格和气质都非常相似，将来的精神生活一定很愉快。你很像我那样坦率真诚，接人待物大方得体，有涵养，有个性。他的那一位人是挺好的，贤妻良母型，但缺乏主见，对他的依赖性太强。 听战友们夸你，我心里美滋滋的。下一周我们连续飞行，可能让你多等几天我的信。 你的巴桑 1984年5月13日。------------------------------ 第243封信亲爱的吉雅： 你好！星期二和星期四连续收到了你的来信，把我美得不行。 我们这几天都是在进行地靶射击训练。第一个飞行日，我带飞其他教员飞了五个架次。第二个飞行日开始，前半场在塔台指挥，后半场我自己飞了两次。一次照相射击。一次实弹射击。实弹射击成绩全大队第一，二十发炮弹命中了十九发，只跑了一发。另外有四个人命中十八发，这样的成绩都是非常好的。 地靶射击不太好打，靶标只有十五米的直径，空中俯冲时看上去只有一分钱硬币那么大，瞄准时还晃来晃去的。飞行员的动作要协调柔和，不然总瞄不上靶。射击时机掌握要准确，早一点炮弹便会落到靶子后面，晚两秒就可能连人带飞机撞靶子上了。其实，我很骄傲的，假如地面的靶子是敌人的坦克或者车辆，如果被我盯上，肯定没跑。 今天我到靶场担任飞行指挥员。看人家打靶，把我馋得不行。飞机俯冲射击时非常壮观，真的是电光闪闪，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炮弹出膛那一刻，那声音像炸雷，震得人心在悸动，太震撼了。 当靶场的飞行指挥员也不太容易。提醒射击早了，飞行员会埋怨你。提醒时机晚了，又危及飞行安全。还要准确通报每架飞机俯冲时的俯冲角，调整好飞机在航线上的间隔。还好，我总算顺利地完成了靶场的指挥任务。 上级的检查组和接收学员的部队要来了，我们又要忙晕了。 你的巴桑 1984年5月17日 ------------------------------ 　　 第245封信亲爱的： 想你想得要死了，你看怎么办哪？我抽空把你来过的信全部重新读了一遍，哎呀，好多啊，好长啊，差不多有十几万字了，等我们老了再回头看一定会很有意思。 今天，我们飞了一半又停了下来，进行飞行安全整顿。我的老中队长带飞学员时遇到了特殊情况，飞机的油门卡在发动机最大转速的位置上，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大油门状态下，速度降不下来，飞机就没有办法着陆。如果速度大，飞机着陆后就会冲出跑道。 中队长经验丰富，首先采取了紧急增加阻力减小速度的措施，以比较大的仰角上升，放下减速板，放下起落架，飞机的速度受到了一定限制，但是距离着陆的条件还差很多，依然没办法着陆。 我们的飞机是油老虎，如果不带副油箱，一次起飞加满油只能飞四十多分钟，留给飞行员处理的时间并不多了，情况非常紧急。谁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飞行教科书上也没有明确如何处理此类特殊情况的方法。万不得已，只剩下一种办法，凭预判把发动机在空中关掉，空滑进跑道。但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关车早了飞机可能滑不进跑道，关车晚了飞机进跑道后速度大依然会冲出跑道。 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也来不及等团首长赶过来，只能当机立断。我毫不犹豫地指挥中队长，在距离跑道头四千米远的导航台上空，把飞机的速度和高度都调整到五百，即速度每小时五百公里和高度五百米，然后关车。 我很有把握语气坚定，中队长没有犹豫，按照我说的去做了。结果飞机确实以正常的速度空滑进了跑道的着陆区，他们成功了，当时全场欢声雷动。后来在安全整顿会上，团长问我从哪里学来了这一招？我说这是从卢副院长嘴里听说的，而他是在抗美援朝时从援华的苏联飞行员那里学来的。 亲爱的，飞行员的生活就是这样，隔三差五就要遇到惊心动魄的事情。还好，我们这个集体互相友爱，特别坚强，富有战斗力，总能化险为夷。 好想你！ 你的巴桑 1984年5月27日------------------------------ 第311封信亲爱的吉雅： 你好！你那封写了七天才寄出的信我收到了，仔细看了数遍，感慨万千。信里的每一句话都揪着我的心，别人都下班吃饭去了，我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十几分钟。心里乱的很，理不出个头绪来。我能干什么呢？我该干什么呢？我这个“丈夫”和“父亲”够格吗？我恨不得立刻结束这令人心酸和心寒的两地生活，回到你身边去。军人家属难道就应该这样受苦受难吗？实在是难为你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比我们当初想象的艰苦，我们可能都没有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但是我还是相信生活不会总是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两地生活会在不久的将来结束，这不，我的调令就要下了么。我们的孩子会渐渐长大，更加可爱和健康。只要我们两人在，我们的爱情在，一切都不在话下，面包会有的，会好起来的。 我去商场找了找，没有找到背面印有奶粉和水的比例的奶粉，明天我就飞行去了，一时又不知道去哪里去找，真对不起。孩子可能是因为没有完全断奶，所以不愿意吃奶粉，还是妈妈的奶更好吃。 小唐的夫人来队了，问起你的情况。小唐开玩笑说，什么时候咱两家赶到一起了，给两个孩子举行订婚仪式。他们的儿子比咱女儿大两岁，很顽皮，从来不哭，挺机灵的。 有你在，孩子我就放心了，希望你也多保重！ 你的巴桑 1985年12月16日 ------------------------------ 达斡尔族民间文学“伊日格本”自治区级非遗传承人敖拉·伊利联系方式：Aoola123456@126.com 版权声明：欢迎分享本链接！转载请注明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