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练江</p><p class="ql-block">郭小东</p> 练江出海处龟头海龟头石 <p class="ql-block">练江</p><p class="ql-block">郭小东</p><p class="ql-block">理解山水是洞悉地方的密道，正如知英歌而知潮汕的性格和人情。三江五山就是潮汕人的格局和图式。</p><p class="ql-block">韩江是潮汕与中原的通道，上游由福建汀江和广东梅江汇合而成。干流自北向南，纵贯潮州，在潮州进入三角洲河网区，最后分东、西、北溪经汕头注入南海。是向南的河流。</p><p class="ql-block">它是地理通道，更是文化通道。历史上中原移民、贬官，多沿江南下，带来中原儒家文化，奠定“海滨邹鲁”。其水势浩大，哺育潮州，也象征潮汕文化源流正统、儒雅一族。</p> <p class="ql-block">铜钵盂仁记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榕江在潮汕平原西部。其南、北河在揭阳双溪嘴汇合，呈弓形流经炮台，向东进入地都，随后多次转折，在牛田洋入海。榕江河道曲折，下游经桑浦山，江海交汇形成咸淡水域，出产青屿蟹等特色水产。</p><p class="ql-block">它蜿蜒平缓，连接揭阳汕头，流域内文化古迹众多，如古炮台、风门古径，是西南偏南的河流。</p><p class="ql-block">练江发源于普宁，原河道在潮汕平原南部，曲折如练，于潮阳和平注入龟头海（巨大的内海湾），再经海门入海。它曾以优美的曲流宽谷闻名。</p><p class="ql-block">这是一条时乖命蹇的河流。上世纪50-60年代，防洪扩耕，练江干流大规模裁弯取直，河道裁短约二十多公里，龟头海围垦成养殖田，入海口从和平下移海门。截弯工程彻底改变练江自然和流域生态。</p> <p class="ql-block">练江水系治水工程</p><p class="ql-block">大南山截流工程南港河出海处</p> <p class="ql-block">潮汕背山面海，平原狭小，这种独特的地理环境深刻影响潮汕人的群体性格，其中“团结”“凝聚力”是突出特质。</p><p class="ql-block">北有群山阻隔，南临大海，可耕地有限。在这种资源紧张的环境中，单个家庭难以生存发展，必须依靠宗族或家庙的力量协作，共御风险，如台风、海寇，从而强化内部凝聚力。这是山与海挤压下，不得已的生存策略。</p><p class="ql-block">面对土地压力，潮汕人很早就“以海为田”，从事贸易和海外移民。远赴重洋、身处陌生的异国他乡，同乡之间的互助成为生存和发展的基石，这促使海外潮汕会馆、社团组织普遍建立，也是“以海为田”闯蕩传统的无法之法。</p> <p class="ql-block">练江出海处</p><p class="ql-block">龟头海夕照</p> <p class="ql-block">潮汕内部，不同流域因具体地理条件不同，方俗略有差异。清代地方志记载，潮阳县内，位于练江中上游平原片区农业发达，“多宗族，知礼义”；而地处练江海口及沿海片区，居民多靠鱼盐、商贸为生，因海洋生活险恶，民风则“好争敢死”。地理细节对地方方俗有细微另塑，形成河流与文化的微观差异。</p><p class="ql-block">百年前，梁启超于《中国地理大势论》言：“广东，自秦、汉以来即号称一大都会，而其民族与他地绝异，言语异，风俗异，性质异，故其人颇有独立之想，有进取之志，两面濒海，为五洲交通孔道，故稍可于外事。虽然，以其私人资格与外人交涉者太多，其黠劣或不免媚外倚赖之性。闽人盖亦同病焉”。</p> <p class="ql-block">千年古刹</p><p class="ql-block">东岩卓锡寺</p> <p class="ql-block">韩江之潮州，儒雅而柔骨，榕江之揭阳，古趣而硬骨，练江之潮阳，慓悍而风骨。是故，民间方俗“华离破碎，殆如异国，此亦地势所不得不然者也”。</p><p class="ql-block">柔、硬、风自适，而风骨则易“拍案而起”，多态而易折，宁死而不屈。练江是潮汕三江中自然形态被人类改造得最为惨烈的河流，可谓遍体鳞伤，其特异性的充分表达有二，一是20世纪50年代的裁弯取直工程，带来系列复杂的后遗症。</p><p class="ql-block">为了防洪、缩短航程、增加耕地，人定胜天。河道大幅裁直、缩短，流速加快，比降（坡度）增大。同时，辽阔的龟头海湿地被围垦，河流失去了天然的调蓄空间。</p><p class="ql-block">水环境容量巨变，河道缩短、湿地消失，意味着河流自然净化和调蓄污染的能力大大降低。这为后来流域内纺织、印染等工业污水以及生活污水的排放埋下了巨大隐患，是导致练江在21世纪初成为“污染最严重河流之一”的重要根源。</p><p class="ql-block">水文情势改变，河道笔直，槽蓄作用减少，洪水快速向下游奔流，对下游构成压強。同时，河床下切、岸线不稳定等问题随之出现。 生态系统退化，自然曲流和湿地是水生生物的重要栖息地。它们的消失，直接导致了河流生物多样性下降和生态系统单一化。</p><p class="ql-block">曲流宽谷的练江，从傲世独立而陷僻陋。练江水硬，曾经“响马镖客，犹椎埋侠子之遗”。而今，直肠直肚，长流狭谷，遗患不绝。千六年古县，覆盖潮汕，又潮普惠，又县，又市，又区，行政区域切分，文化地域支离，练江生态失于一统。练江也是向南的河流，不过，它西南而偏西。</p><p class="ql-block">向南的河流，由于同一气候带，本有方俗的争端，但潮汕人后山实笃，前海遥想，有倚靠，存出路，于是，一路向南，侨批源源，英歌比比！</p><p class="ql-block">正是，英歌原一统，在下笑争锋，三江皆向南，均与英歌同。</p><p class="ql-block">有说练江之殇，问计诸葛。诸葛说：转直留弯，重回龟头海。</p><p class="ql-block">转直留湾，恢复湿地。河湾是湿地，也即洼地文明，是不断滋生生命的地方，生物的多样性因它而起。它藏锋藏拙，休养生息。这或许是练江清污的题中之义。</p><p class="ql-block">重回龟头海，无异于重归伊甸园，谈何容易？但是，此乃长绵之计，不得不计。不易之处，是既成事实的障碍，已成壁垒。恢复龟头海，旨在重建一个完整的河口海湾湿地生态系统。</p><p class="ql-block">当初，决策者若有读梁启超《中国地理大势论》的机会，断不会作出如此失智失策的决定。至少听得见练江的哭声，父亲河的吟泣。</p><p class="ql-block">2025年12月8日广州</p> <p class="ql-block">练江出海口</p><p class="ql-block">海门湾晚霞</p> <p class="ql-block">以上国画及摄影皆为郭健生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