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一枫，六朝俱醉

茂锦

栖霞山枫叶，美醉了深秋

摄影：茂锦

拍摄地：南京栖霞山

清晨的山风裹着凉意，踏进栖霞山的石阶小径。天光尚浅，林间雾气未散，可那一抹红，早已按捺不住地撞进眼帘——是枫叶，在晨光中轻轻摇曳，像谁在六朝旧梦里点燃了一盏朱砂灯。整座山仿佛还沉睡在千年的禅意中，唯有枫叶醒着，红得坦荡，红得醉人。

檐角挑起一角天空。蓝底金字的“摄山栖霞寺”牌匾悬在古殿门楣下，像一句未说完的偈语。几片红叶悄然落在匾额边缘，像是秋神随手盖下的印鉴。瓦片层层叠叠，灰蓝相间，承了千年雨雪，也承了此刻的静谧。我忽然明白，为何六朝文人总爱在此流连——不是为香火，是为这一片枫红映古寺的意境，一瞥便醉千年。

阳光穿过叶隙，洒下斑驳光影，仿佛时间也被染成了金红。一簇枫叶在枝头簇拥着，从深红到橙黄，再到边缘微泛的绿意，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又像某位南朝诗人遗落的诗稿，字字灼心。我驻足凝望，竟分不清是枫叶醉了秋，还是秋色醉了人。

屋檐下，有风铃轻响。红叶随风飘落，拂过青铜香炉上盘踞的龙纹，掠过石阶上斑驳的苔痕。那香炉静立门前，炉中青烟袅袅，与枫影交织，恍惚间似见六朝衣冠往来其间，吟诗、焚香、观叶、论道。他们醉的，或许不是酒，而是这山、这寺、这年年如约而至的枫红。

午后的林荫道上，游人渐多。有人举着相机，有人轻声笑语，也有人如我一般，只是静静站着，任红叶落满肩头。孩子们追逐着飘飞的叶片，笑声惊起枝头一只山雀。这热闹与宁静竟能如此和谐——栖霞山的枫，既可入画，也可入世；既能醉隐士，也能悦凡人。

整片枫林如火燃烧，与远处的寺墙、飞檐、蓝天相映，宛如一幅工笔重彩的古画。栖霞之枫，不只是风景，它是一段活着的历史，一种沉默的美，一场跨越千年的邀约。

我在一块石碑前停下。碑上刻着“道”字，笔力苍劲。枫叶不管这些，它只管红，只管落，只管年复一年地把这座山染成一片诗意的海洋。或许，“道”本就藏在这不变的轮回里——春生夏长，秋落冬藏，一叶知秋，一枫醉六朝。

归途中，眼前，仍是那一片红，如焰，如诗，如醉。栖霞一枫，何止醉了六朝？它还醉了唐宋的墨客，明清的画师，乃至今日每一个愿意慢下脚步的人。原来，有些美从不随时间褪色，它只是静静等待，等一个懂得凝望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