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馆读尽湖湘风骨

必有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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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8日，与三位志同道合的友人相携，在湖南博物馆沉浸式流连终日。二楼“湖南人——三湘历史文化陈列”展厅，如磁石般牵引着脚步，让人沉醉其间，不舍离去。

有诗云：“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这片因居洞庭湖之南而名“湖南”、因湘江纵贯南北而称“湘”的土地，三面环水成马蹄形地貌，气候温润，土沃物饶，自唐代便有“芙蓉国”的美称。其历史悠远绵长：春秋战国渐入楚境，秦置洞庭、苍梧二郡，汉设长沙国与武陵、桂阳、零陵三郡，唐广德二年始设湖南观察使，“湖南”之名自此定格，1949年湖南省人民政府的成立更开启了新的篇章。

商周之时，此地尚属“三苗”“荆蛮”之地，未入中原版图。而出土的“虎钮錞于”“柳叶形剑”见证了巴人的足迹，带有中原“冉”族标记的青铜器，则昭示着殷人越江而来，为湘水、资水流域播下青铜文明的火种。

屈原在《九歌·国殇》中写下“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恰是楚人佩剑、赠剑、葬剑之风的生动注脚，及至战国，锈迹斑斑的楚式兵器已然证明此地已归入楚治。

秦汉之后，中原每逢动荡便催生大规模北人南迁，两晋之交、唐末、北宋末年的三次迁徙浪潮中，湖南始终是重要驿站。长沙杨家山出土的南宋王趯墓志，残存的320余字印证着太原王氏随宋廷南迁入湘的轨迹，成为湖南王姓的源流之一。

从元末明初至明末清初的“江西填湖广”，更让大批赣人及苏、浙、皖、闽移民涌入，留下“湖南人十之八九来自江西”的说法；其后“湖广填四川”的迁徙，又见证了湘地移民的西向足迹。原住民的血性与移民的开拓精神相融共生，终成汉为主、多民族和谐共处的多元文化图景。

这些出土的陶罐仿佛在对我诉说，亚热带季风气候滋养下的湖南，是农耕文明的沃土。约15000年前，先民便培育水稻、创烧陶器，奠定定居根基。

唐宋经济重心南移后，湖南粮食渐成外输主力，北宋长沙“巨舰漕米，一载万石”的盛况载入史册；明清时洞庭湖区开发，粮产剧增，康熙年间获“天下第一出米之区”美誉，乾隆时更有“湖南熟，天下足”的民谚流传，长沙、湘潭等地“仓库栉比，米袋塞途”的景象令人动容。

宋代李纲初入湖南便感叹“忆昔湖南全盛日，郡邑乡村尽充实”，南宋诗人杨万里描绘湖南“稻穗堆场谷满车，家家鸡犬更桑麻”的丰收景象，乾隆皇帝盛赞湖南“江右湖南鱼米乡，有收普足济仓箱”。

物质丰饶催生人文璀璨。炎帝南巡播教化，舜帝巡狩留圣迹，屈原、贾谊等流寓者带来的精神洗礼，在三湘大地生根发芽。宋代书院兴盛，全国四大书院湖南独占其二，周敦颐创理学，胡安国父子开湖湘学派，岳麓书院“传道济民”的宗旨凝练出“经世致用”的核心精神，与屈贾忧乐观相融，化作士子的精神图腾。

及至近代，内忧外患之际，湖湘儿女更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挺身而出。陶澍经世济民，魏源喊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呐喊，曾国藩、左宗棠践行洋务图强；谭嗣同喋血变法，黄兴、宋教仁投身革命，毛泽东、刘少奇等先辈缔造新中国，书写出“一群湖南人，半部近代史”的传奇。

走出博物馆，岳麓书院“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楹联仍在心头回响。这副源自《左传》与《论语》的名联，正是湖湘风骨的最佳注脚。湘人血脉里有湘江的滚烫，骨血中有三湘的刚劲，“吃的苦，霸得蛮”的底色与“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交织，让他们在每个时代都以赤诚与勇毅，为家国理想前行不止。

　　回顾整理于2025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