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翠城秋日</p><p class="ql-block">江南的深秋,到底还是润的。我在翠城的老年大学下了课,搭一路公交车往北山去。车过新华都站,上来几位老人。其中一位,戴着旧呢帽,鬓角全白了,像落了层薄霜。他身旁的老妇,挽着他手臂,脚步更慢些。</p><p class="ql-block">我起身让座。他转过脸,眼皮松松地垂着,眼里却透出清亮的光。“我站站不妨,”他声音温温的,带着翠城口音的糯,“让她坐。”老妇坐下了,他慢慢的又走到后排座,别人又让了个位才座下来他。过了两站,有老街坊认出他来,低声叹道:“这位老叔公今年是百岁的人了!”</p><p class="ql-block">车厢里静了一静。百岁。这个数字让窗外的青砖旧瓦都显得年轻了。</p><p class="ql-block">他始终侧着身,目光像拴了线,系在老伴身上。那眼神里没有轰轰烈烈的东西,只是日头晒暖了的老竹椅,是用了大半辈子的粗瓷碗——妥帖,自然,成了本能。</p><p class="ql-block">车子摇摇晃晃地开。我想起老人说过,这山城里的夫妻,像后山的毛竹,根须在地下悄悄缠了一生。从前只觉得是比喻,此刻却在颠簸的车厢里,触着了它的温度。</p><p class="ql-block">到站时,秋阳正好透过樟树的叶子,碎碎地洒在他们身上。两位老人慢慢下了车,搀扶着,走进翠城深深的巷子里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