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芦苇,文君

文君(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秋冬换季,走在宜州区龙江河城北江滨步道,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相映成趣,垂钓者静守江畔,渔舟游船在江面往来穿梭。可真正牵住我目光的,是散落在步道两侧、正肆意盛放的芦苇 —— 那蓬松的花穗或银白或淡紫,在风里轻轻摇曳,瞬间勾起我满溢的回忆与心绪。</p><p class="ql-block"> 何为芦苇?它是禾本科芦苇属的多型种植物,全球广泛分布。茎秆直立中空,高可达 1 至 3 米,节下常覆着一层细密白粉;粗壮的匍匐根状茎在地下横向蔓延,默默扎根繁殖;长线形的叶片边缘带着粗糙质感,长 15 至 45 厘米,宽 1 至 3.5 厘米,尽显韧劲;大型圆锥花序长达 20 至 40 厘米,分枝稠密,小穗含 4 到 7 朵花,裹着柔毛状的花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柔光泽。它偏爱江河湖泽、沼泽洼地、灌溉沟渠等水分充足的地方,凭借体内的通气组织耐住水淹,在湿地生态系统中默默净化水质、稳固土壤,是低调而重要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我对芦苇的情愫,早已刻进童年肌理。作为上世纪 70 年代出生的人,那物质匮乏、温饱尚难周全的岁月,至今仍清晰如昨。万幸当时公家供销社收购芦苇杆、蓖麻子、金银花等植物,还有废铜烂铁、牙膏皮这类可再生物品,给我们这群中小学生留了勤工俭学、赚取零花钱的机会。在众多可收购的物件里,芦苇最是讨喜 —— 山坡土岭、河边洼地随处可见,砍起来不费力,分量又足,称重时总能换来实在的回报。不像柚子皮、橙子皮那般轻飘,也不像废铜烂铁、牙膏皮那般稀罕难寻。要知道,那个年代能长期用牙膏刷牙的家庭已算富裕,一把牙刷更是要用上一年以上,哪像如今,月换一把都是寻常,牙膏的品种更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p><p class="ql-block"> 于是,每个中午的休憩时光,或是周六周日、寒暑假的漫长日子,我们总会三五成群,挎着镰刀、推着自制独轮车,奔向芦苇丛生的地方。割芦苇、削枝叶,不过一个小时光景,每个人肩头便都扛着沉甸甸的一捆,小心翼翼地堆上车,兴冲冲地推向供销社。过磅、领证、排队领钱,几角或几块钱的报酬,攥在手里却暖烘烘的。我们立刻结伴去买两分钱一颗的糖果,甜香在舌尖化开;或是五分钱一个的牛耳朵饼,酥脆可口;再奢侈些,就买一毛钱一碗的素粉,热乎地填进肚子。有时也会把钱存起来,买作业本、铅笔、橡皮擦这些学习用品;砍得最多的同学,还能攥着钱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那得意的模样,至今想起来仍让人羡慕不已。那些与芦苇相伴的日子,汗水里混着欢笑,劳动中藏着满足,芦苇不仅给我们带来了零花钱,更给贫瘠的童年添了一抹亮色,让我们在奋斗中收获了最简单的幸福感与安全感。</p><p class="ql-block"> 1978 年 12 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土地 “三自一包” 在全国各地铺开,国家的物质生产日渐丰富,吃饱穿暖不再是奢望。供销社渐渐不再收购芦苇和废旧物品,我们也在时光里慢慢长大,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一步步离开故土,朝着城市的方向奔赴,那些砍芦苇的日子,便成了封存在记忆里的珍贵片段。</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四十余年,祖国日新月异,芦苇也被赋予了更多价值。从前人们对它的认知多停留在造纸,如今从根茎到枝叶花果,从实用到观赏,芦苇可谓全身是宝。根茎性甘寒,归肺经、胃经,能清热生津、止呕利尿;芦叶、芦花、芦笋亦可入药,疗愈身心;芦杆除了造纸,还能搭建旅游工艺屋顶,编织成席子、帘子等精巧工艺品。更有许多地方,在湿地、河岸、山坡成片种植芦苇,既调节气候、巩固河岸,又成了人们观赏拍照的好去处,一举多得。</p><p class="ql-block"> 而芦苇的魅力,更早已被历代文人骚客写入诗行、藏进情怀。古诗中的 “蒹葭”,便是初生的芦苇。《诗经・秦风・蒹葭》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的名句,以芦苇起兴,勾勒出朦胧深远的意境,让那份求而不得的怅惘与向往,随芦苇花穗在千年时光里轻轻飘荡。有人说芦苇在风雨中弯腰,是 “苟且偷生”,可我深知,那是它 “能屈能伸” 的生存智慧。面对狂风暴雨,它不似树木那般硬挺对抗,而是以柔克刚,在弯折中积蓄力量,反而比坚硬的枝干更能抵御风雨,这份韧劲,正是最值得人们敬佩的品格。</p><p class="ql-block"> 风又吹过江滨步道,芦苇花穗轻舞,恍惚间,童年时砍芦苇的欢笑声、供销社的喧闹声,与古诗里的意境重叠。忆芦苇,念童年岁月的纯粹快乐;赏芦苇,品文人笔下的雅致情怀;观芦苇,悟坚韧不拔的人生哲理。这丛丛芦苇,既是时光的见证者,也是心灵的慰藉者,在古今交织中,静静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与生命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2025 年 12 月 9 日朱文君写于宜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