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是苏联作家马克西姆·高尔基于1923年在国外疗养期间创作的自传体小说《人生三部曲》的终章,前两部《童年》写家庭苦难,《在人间》写社会底层求生,而《我的大学》是写主人公阿廖沙16岁时怀揣上大学的执念奔赴喀山。却在底层社会的苦难课堂里完成思想蜕变与灵魂成长的真实故事。 在阅读《我的大学》之前,我们对“大学”的想象往往局限于高墙深院、书香氤氲的传统学府。然而,高尔基笔下的喀山经历却彻底颠覆了这一概念。《我的大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校园回忆录,而是一本社会大学的生存与求索日记,每一页都浸着血泪,却也染着理想的光。 阿廖沙的大学梦从一开始就碎得彻底。母亲去世后,他带着外祖母给的最后一点钱,背着简单的行囊,登上前往喀山的轮船。他听说那里有全俄国最好的大学。认定读书能改变命运。可刚踏入喀山,现实就给了他最狠的一巴掌,大学的学费高得离谱,他那点钱连半个月房租都不够,别说入学,连活下去都成了难题。 走投无路的阿廖沙住进了喀山郊外的库纳维诺区,低矮的土房歪歪扭扭挤在一起,街道上污水横流,空气中飘着煤烟和腐烂食物的臭味,他和十几个流浪汉搬运工挤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里。晚上只能睡在冰冷的地板上盖着捡来的破麻袋。 为了糊口,他开始了无休止的苦力活。先是在码头当搬运工,扛着比自己还重的粮食袋,从早到晚在滚烫的石板路上奔跑。一天下来,肩膀被磨破出血结痂,血水混着汗水浸透粗布衣衫,到手的工钱却只够买两个黑面包。 后来去面包店当学徒,工作时间主要集中在夜间,长时间的揉面烘烤让他双臂酸痛到抬不起来。双手因反复接触滚烫的烤盘和冰冷的面团,布满了裂口与冻疮,粗糙的像老树皮。饥饿是常态,寒冷是伴侣,尊严在生存面前被压缩到极致,可他从未让苦难吞噬自己心底的那点光,这份光,就是对知识近乎偏执的渴望。 阿廖沙对书的渴望远比对面包的渴望更强烈。面包能解一时之饥,可书籍能填补灵魂的贫瘠。他省下饭钱。攥着皱巴巴的硬币去旧书摊淘发霉的杂志和二手书,书页缺角,字迹模糊,也不在意。他向工友借书,答应帮人擦一个月沾满油污的靴子,只为了换本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书。 有一次,他听说一位老学者家里有全套的进步书籍,冒着鹅毛大雪走了20里路去借。双脚冻得失去知觉,耳朵和脸颊红肿刺痛,可当老学者看到他冻得通红却眼神发亮的样子,被这份执着打动,不仅借了书,还拉着他彻夜长谈。 就是这次谈话,平等、革命、劳动者权益,这些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世界,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个人的苦难不是孤立的,背后是整个社会的沉疴。在喀山,阿廖沙遇到了一群特殊的老师。他们不是大学教授,却是他社会大学里最珍贵的导师,民粹派革命家洛马斯是阿廖沙思想启蒙的关键人物。 洛马斯用最直白的语言向阿廖沙阐述了民粹派的理念,我们不是要拯救自己,是要唤醒更多人。他带阿廖沙走进乡村,看农民被地主压榨的一无所有,看手工业者在作坊里耗尽一生,让阿廖沙明白,真正的知识不是在课堂里背公式,是让你看清世界的真相,明白为什么活着,为谁奋斗。 他的理念早已在阿廖沙心中扎了根,贫民窟里的普通工友与邻居,用最朴素的善意支撑着阿廖沙的奋斗,码头的搬运工大叔会在他扛不动货物时默默搭把手说:小伙子撑住,日子总会有盼头。隔壁的老奶奶会把舍不得吃的黑面包分他一半,念叨着多吃点才能有力气读书。 就连同屋的流浪汉也会在他深夜读书时,把唯一的煤油灯往他身边推一推。这些不识字、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底层人,从未讲过什么大道理,却用行动告诉阿廖沙,苦难里藏着最动人的善意。再难的日子也能靠着彼此的温暖熬过去,理想的探索之路远比阿廖沙想象的曲折。 在喀山,他接触到不同派别的进步思想,也亲眼目睹了底层劳动者的麻木与挣扎。有人在苦难中变得尖刻,为了一点微薄的工资互相倾轧;有人对改变现状彻底绝望,终日酗酒麻痹自己;有人明明受着剥削,却反过来维护压榨自己的人。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割裂,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阿廖沙的心。 他躲在贫民窟的角落里,重读那些进步书籍。书上写的平等世界越是美好,眼前的现实就越是残酷。他第一次陷入深刻的迷茫,我读的书有用吗?我追求的理想到底是能照亮前路的光,还是自欺欺人的泡影?底层人民的苦难真的能改变吗? 此时的阿廖沙是迷茫的,阿廖沙觉得自己像是一匹被困住了的马,还被大群马蝇团团围住。他想走出来,却有人将他拖着,推到一个令人讨厌的地方,不得不面对那些龌龊下流的事。他感到厌倦,一种精神上的疲倦。 阿廖沙想自杀,他买来手枪,好在没能打中心脏,只打穿了一叶肺,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难为情地回到面包店继续工作。就在阿廖沙对生活感到失望的时候,一个叫霍霍尔的人找到了他,要给他提供一份更好的工作,让他可以更好地学习。 阿廖沙在喀山的思想转变从来不是线性的觉醒,而是充满了困惑、怀疑与反复的奋斗。他一边做着最苦的苦力活,一边挤时间读书。一边被进步思想点燃热情,一边又因现实的冷漠而动摇,一边同情底层的苦难,一边又对改变现状感到无力。他曾想过放弃,想过像其他流浪汉一样得过且过混日子,可每当看到手里的书,想到老学者的鼓励,想到工友们朴素的善意,他又咬牙撑了下去。 奋斗不是一路高歌,是在想放弃和在坚持一下之间反复拉扯,是在迷茫中依然不肯停下脚步。最终,阿廖沙没有进入传统意义上的大学。他收拾好简单的行囊,离开喀山,寻找新的工作机会,维持基本生存。但这不是认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奋斗。他明白,真正的大学。从来不在围墙之内,而在更广阔的人间。 真正的奋斗不是非要达成某个既定目标,而是在苦难中不放弃思考,在迷茫中不停止前行。喀山的苦难课堂没有教他课本知识,却教他学会了在绝境中谋生,在困惑中坚持,在冷漠中保留善意。这是比文凭更珍贵的毕业成果。 这趟大学之旅,他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却完成了从阿廖沙到高尔基的关键蜕变,从一个只想通过读书改变个人命运的少年成长为开始关注整个底层群体命运,愿意为理想持续奋斗的思考者。 读完《我的大学》,指尖仿佛还能触碰到阿廖沙那双布满裂口的手,眼前仿佛还能看到他在煤油灯下读书的身影。这本书最打动人的从不是逆袭成功的爽感,而是阿廖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逆境里那份咬着牙也要向前走的奋斗,不是轰轰烈烈的反抗,而是于无声处的坚守,不是一帆风顺的坦途,而是在泥泞里一步步踩出的路。 喀山的贫民窟不是浪漫主义的田园牧歌,而是生存斗争的角斗场。阿廖沙与码头工人、流浪汉、小偷为伍,目睹了酗酒、斗殴和卖淫,亲身经历了饥饿、寒冷与歧视。然而正是在这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群中,他发现了面包坊工人谈论生活哲学,流浪汉吟唱古老的歌谣,甚至妓女也会在片刻清醒中吐露惊人的洞察。 这种教育不提供标准答案,却逼迫思考者直面最根本的生存命题:在非人的环境中,人何以保持人性?高尔基似乎在暗示,对苦难的亲历性认知,恰恰是理解人类处境的不可或缺的维度,这种来自生活本身的“粗野智慧”,是任何经院哲学都无法替代的。 与苦难课堂并行不悖的是书籍构建的另一个平行宇宙。在肮脏的贫民窟阁楼上,在昏暗的面包坊角落,书籍成了主人公抵御精神沉沦的堡垒。普希金的诗歌带来语言的音乐与反抗的激情,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点燃社会变革的理想,哲学著作则提供了分析现实的工具。 高尔基并未将书本知识置于生活智慧之上,而是巧妙展现了二者的辩证关系。正是底层的苦难经历,使他能穿透书本的理论迷雾,辨识出那些真正能与现实对话的思想;而书籍的启蒙,又赋予他观察苦难的理性框架,避免陷入麻木或绝望。洛马斯引领参与农民实践觉悟知识不再是精英的专利,而是唤醒民众的武器。 小说最具现代意义的启示在于它对“知识权威”的祛魅。 在正统大学大门外,高尔基构建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认知体系:这里的教授是工人、农民、流浪者,教材是饥饿、不公和反抗,考核标准是能否在保持人性尊严的同时改造现实。 作者提醒我们警惕知识的异化,当教育沦为阶层固化的工具而非解放心灵的途径,它是否已经背离了最初的本意?主人公在喀山各派知识分子中的游离与选择,也预示了一种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真正的思想成长,源于对不同话语的批判性吸收,而非对某一权威的盲目追随。 《我的大学》完成了一个精神宇宙的构建。从《童年》中伏尔加河畔的懵懂观察者,到《在人间》艰难求索的学徒,再到《我的大学》中逐渐形成世界观的青年,这条成长轨迹勾勒出一个更普遍的寓言:每个人的自我教育,都是外在经验与内在反思持续对话的过程。 喀山生活与书本的双重课堂,最终融合成一种完整的世界观,它既不虚无也不天真,而是在认清生活全部真相后,依然选择直面并改变的勇气。 合上书本,喀山贫民窟的灯光与今天城市的霓虹恍惚重叠。在一个信息爆炸却又意义稀薄的时代,高尔基的“大学”依然拷问着我们:当知识可以便捷获取,我们是否失去了在苦难中思考的耐心?当学历成为硬通货,我们是否还记得教育最原初的目的是唤醒人的主体性? 《我的大学》的价值,不仅在于记录了一个作家的成长,更在于它守护着一种危险而珍贵的可能性:即使被抛入最绝望的境遇,人类精神仍能通过观察、阅读、思考与行动,在废墟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意义殿堂。 这部作品更是一曲写给所有追梦人的赞歌。它提醒我们,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不要放弃对知识的渴望、对善良的坚守、对理想的追求。唯有在困境中坚守,在磨砺中成长,才能活出真正有价值的人生。 故事告诉我们,只要你还在努力,还在坚持,还在为了心中的那点光奋斗,你就一直在人生大学里成长,那些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扛过的难,终会变成你人生路上最坚实的台阶,带你走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