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皮.树龄

琳静1976

冬寒未歇，枝头已吐新绿，

如婴儿初睁的眼，清澈而无惧。

我驻足，看那嫩叶在风里轻颤，

仿佛听见年轮深处，一声低语：

“我亦曾如此，破暗而出。”

老树皲裂，皮如铠甲剥落，

一道缝里，钻出黄绿的芽。

它不问来路，也不惧风霜，

只把根扎进朽木的回忆里——

那是我年轻时的伤口，

如今，成了新生的摇篮。

冬阳斜照，步道染成酒红，

幼苗立在粗壮树影旁，

叶尖泛着红晕，像羞怯的少年。

老树不言，只以年轮低语：

“我见过七十二个冬天，

你才刚开始写第一行诗。”

树干上那道旧伤，

如今长出几片新叶，

青翠得近乎倔强。

我伸手轻抚那裂口，

像翻阅一本被火烧过的书，

每一页都写着：我还活着。

公园深处，树皮斑驳如古卷，

几片嫩叶从裂隙中探出头来。

路人匆匆，无人驻足，

可我知道，这微小的绿意，

正悄悄改写整棵大树的命运——

死而不僵，枯而复荣。

苔痕湿漉，爬满树身，

像岁月悄悄写下的情书。

小孔与凹陷里，蓄着晨露，

也蓄着无人知晓的往事。

我靠在树旁，听风穿过纹理，

恍惚间，听见自己年少的呼吸。

褐皮如铠，裂纹纵横，

一株小草从缝隙里站起，

茎细如丝，叶亮如洗。

它不问这树活了几百个春秋，

只把今日的阳光，

当作永恒的第一缕。

苔藓覆体，润如碧玉，

老树静立，像一位入定的僧。

裂纹是经文，年轮是偈语，

它不说活了多久，

只用沉默告诉我：

“活着，便是修行。”

横截面裸露，年轮如瞳，

一圈圈，是风雨的日记。

我俯身细数，指尖划过深痕——

某年大旱，纹路紧缩；

某年丰雨，它又舒展如歌。

这树，把光阴刻进骨里，

而我，只是路过它的一瞬。

灰黑截面，裂纹如闪电凝固，

年轮中心，藏着无人知晓的年岁。

枯叶覆地，绿草旁生，

生命从不因断落而止步。

我蹲下，像面对一位故人，

听它用木纹，讲完一生。

树桩平整，裂纹自心向外奔涌，

像一场静止的爆炸。

栏杆冷立，植物绕生，

它不再生长，却未死去——

菌丝在底，根脉在梦，

年轮封印了时间，

却封不住地下的低语。

切口如眼，深褐中裂纹放射，

那是岁月被截停的瞬间。

绿意在背景里悄然蔓延，

仿佛在说：

“你砍断它的身，

却砍不断它的念。”

老树无言，

只把年轮，

刻成大地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