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年的音乐课

石巧红

惊闻我中师时的音乐老师陈建华先生于12月6日不幸病逝，终年68岁，悲痛之余，不禁想起四十多年前他给我上的那些音乐课。

我的小学和初中是在农村上的，没有专职的音乐老师，都是由其它学科的老师兼任，音乐课只是教唱歌而已，还常常被主科挤占。进了中师之后，音体美这些小学科统统成了主科，能弹会唱成了每一个中师生必备的技能。

教我音乐的是陈建华老师，其时他27岁，正是风华正茂风度翩翩的时候，一头乌黑的头发被梳成三七开，衬托出脸上的皮肤更加白皙；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语速不疾不徐，嗓音纯厚而富有磁性，浑身散发出儒雅的气质。听说他是声乐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在他面前，我认识到我对音乐是那么的无知，也渐渐懂得了音乐是什么。

我们的音乐教室是在教学楼前一排平房的最东面一间。每次去上音乐课，远远地就会听到教室里传来的优美动听的钢琴曲，就像满校园跳跃闪烁的阳光一样美好。我们在陈老师的钢琴曲里安静地坐好，一曲终了，陈老师开始上课。面对我们这些音乐小白，他从最基本的乐理讲起，不厌其烦，反复示范纠正。我常常冒出这样的想法，让陈老师教我们这些青涩无知的学生，真有些大材小用了。

陈老师教我们打节拍，他说节拍就是音乐的心跳，既有时间的长短，也有声音的强弱。他让我们一边拍手，一边嘴里说着“强弱次强弱”。同学们打得兴起，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声音，以致于下课时都意犹未尽。吃饭时，不少同学还拿着筷子敲打着碗沿，嘴里一遍遍地念着“强弱次强弱”“强弱次强弱”。

最喜欢上的是陈老师的视唱课，从唱简谱到唱五线谱，难度在不断增加，但只要有陈老师范唱领唱，我们就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沉浸其中。陈老师的嗓子就像是被上帝特别宠爱过，只要一开口，必然会声惊四座，标准的专业范儿。在他的耐心教导之下，我们的识谱唱谱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最害怕上的是陈老师的视唱练耳课，因为对我这个天生有点五音不全的人来说难度有点大。陈老师在钢琴上弹一小段曲子，要求我们即兴记下谱子，有不少同学经常会出错，感到很不好意思。陈老师却并不着急，更不会生气，一遍遍地在钢琴上弹着，一遍遍地唱着，纠正我们记错的音符。陈老师把我们这些十七岁左右的孩子像大人一样尊重着，所以我们也敬重着他，全身心沉浸在他的课堂中，享受着音乐带给我们的快乐。

陈老师不仅歌唱得好，而且各种乐器也很拿手。在他的影响下，相当多的同学都成了音乐爱好者，有学手风琴的，有学二胡吉他的，有学笛子口琴的，每到下午活动课时，琴房里宿舍里到处都是各种乐器的声音。我记得我那时什么乐器都想学，吹过口琴笛子，弹过吉他，为了考试，星期天也不回家，呆在琴房里练风琴，虽然这些乐器都只学了个皮毛，但那时对音乐的那份热爱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温暖着我。

记得1985年学校举行“12·9”歌咏比赛，我班的曲目是《松花江上》《毕业歌》，1986年“五月的鲜花”歌咏比赛，我班的曲目是《松花江上》《保卫黄河》《四渡赤水出奇兵》，这些曲目都是陈老师在音乐课上教唱排练的。我第一次知道，合唱里的不同声部以及领唱轮唱齐唱。记得有几回排练，陈老师总是说有两个人音调不准。我忐忑不安，担心陈老师说的就是我，但又心存侥幸，四十七个人一起唱，一两个人音不准，陈老师还能听得出来？这也太神奇了吧？幸亏陈老师总是给我们留面子，他没有点名，只是用手指一下大概方位说“嗯，这个地方音不太准……嗯，好多了，就这样，保持”。临比赛之前，我们利用晚自习时间到大礼堂排练，请陈老师到场指导，他从不推辞，从队形到领唱，从指挥到配舞，都一一细心指点。在师生的共同努力下，这两次歌咏比赛，我班取得了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的优异成绩。

中师毕业后，一转眼已经近四十年过去了，陈老师已经成为母校的教授、音乐学院副院长、歌唱家、声乐教育家、全国优秀教师，桃李满天下，可谓功德圆满。作为陈老师的一名微不足道的学生，也许并没有给陈老师留下太深的印象，但与陈老师相处的那段青春时光，却是我生命中的一抹绚丽的亮色。陈老师不仅培养了我对音乐的兴趣，而且让我从他身上懂得了如何做人做事，如何做一个让学生难忘的好老师。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愿我的恩师在天堂里也能纵情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