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朦胧中起了个大早,晨光微透时,我便独自往孔林去。未乘车,只顺着孔庙的红墙慢慢走。墙内是千年的礼乐,墙外却是人间烟火,忽见西苑一角,银杏正黄得灿烂,像是把整个秋天的光都收拢在这儿了;落叶铺了满地,金箔似的,有年轻人在树下拍照,笑声清脆。原来这便是“网红”了,我站着看了一会儿,心里却莫名想起句宋词:“碧云天,黄叶地。”范仲淹写的本是离愁,可这金黄的颜色,倒让人生出温柔的暖意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转向颜庙时,游人已稀。青灰色的屋瓦沉默着,廊柱的漆色斑斑驳驳,颜子的生平我已拍完,有些相关资料我亮着电筒浏览,生怕落下什么。正要寻路,一位姓颜的大姐蹬着三轮车过来:“去孔林么?我载你。”车子慢悠悠地行在秋色里,路旁的槐树、杨树、梧桐,黄绿相间,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风过时,叶子簌簌地落,有几片恰好飘进车斗里。大姐不说话,只偶尔按一下铃铛,叮铃铃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漾开,竟有几分禅意,"一片丹枫承信语,满街静谧锁清苍。时光在此温柔驻,与昔相望意未央。"意悠悠间带着些许微熏,妥妥的坐上景区摆度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孔林的幽径在眼前延伸,两旁的柏树森然如盖。阳光从枝叶的缝隙漏下来,光斑跳跃着,像是时光的碎金。走到孔子墓前,忽然什么都说不出:那不过是一方朴素的土丘,一块沧桑的石碑,却让两千多年的风霜雨雪都有了重量。墓旁的楷树亭亭如盖,相传是子贡手植,如今已枯荣数度。静静站着,仿佛能听见《论语》里的句子在风里低回:“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想起《礼记》里的话:"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真正伟大的存在,往往以最平凡的模样示人,就像这墓,不张扬不修饰,却让所有华丽的陵寝在它面前都显得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触动我的,倒是墓园东侧那三座驻跸亭。宋真宗来过,康熙来过,乾隆也来过,三位帝王,三个朝代,都在这墓前驻足。小小一方亭子,装着千年不绝的敬意,忽然明白孔子何以不朽:不是宫殿的巍峨,不是封号的煊赫,而是连帝王都要卸下冠冕,以学子之礼来拜谒的、那种属于文明本身的力量。“千年礼乐归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这“拜”字里,有多少苍茫的虔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夕阳正把孔林的影子拉得老长,回头望去,那些柏树在暮色里愈发幽深。这一日的行走,像翻阅了一部活着的史书,从银杏明艳的热闹,到墓园深沉的寂静,竟都是圣贤之道的回响。原来最美的风景,从来不在镜头里,而在脚步停驻时,心头那一点无言的震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5.11.01.</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