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阵子村里的工作太难干了，我问自己，我还能坚持多久。环境整治说起来简单，可真干起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泥里，拔不出腿。路边要砌砖，柴堆、砖头乱放的得清，可喇叭喊破了天，微信群发几十条，回应的没几个。群众不动，只能靠两委班子、党员带头，还得陪着笑脸，生怕说重了伤了和气。有人冷嘲热讽，说你吃饱了撑的，村里这点事也值得折腾？更有人说我们是“活该”，图表现、捞政绩。可谁又知道，我们图的不是这些，是想让村子变个样。</p> <p class="ql-block">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工程车一开，尘土就跟着人跑。我坐在驾驶室里，看着前方那条窄窄的土路，两旁是老墙旧屋，电线耷拉着，像极了我们村的现状——有心改，却难起步。车轮压过泥地，留下深深的印子，就像我们在这条路上走过的每一步，沉重，却不能回头。阳光从车窗斜照进来，落在满是泥点的方向盘上，那双手，粗糙、有力，像极了我们这群人——不善言辞，却用行动说话。</p> <p class="ql-block">路面挖开了，泥土堆得满地都是，石块散落一地，看着杂乱，可我知道，这是在脱胎换骨。就像我们村干部，被人说“不务正业”，可谁又看见我们放下自家农活，天天泡在工地上？脚踩泥、手沾土，脸晒得发红，没人喊累，因为我们心里清楚，这泥里埋着的是未来的路。挖掘机一铲一铲地翻着土，红衣工人站在旁边指挥，动作干脆利落。这场景我看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像在看我们自己的命运——一点点挖开陈旧的观念，填上新的希望。可这过程太慢，慢到让人怀疑，值不值得。</p> <p class="ql-block">那天蓝色卡车停在路边，黄色工程车缓缓驶过，车轮在泥地上碾出两道深深的沟。我站在路边，看着工人低头干活，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楚。这村子，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如今又回来为它流汗。可有些人，曾经拍着胸脯说“支持村里工作”，现在却连一把铁锹都不愿拿。工程车装着泥土，车身上“LJJun 220”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就像我们这些村干部，在别人眼里也渐渐成了“背景板”。可那又怎样？只要车还在动，活还在干，我就不能停。旁边那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铲斗落下，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们都是沉默的耕耘者。</p> <p class="ql-block">老人弯着腰清理杂物，动作慢却认真。他不是村干部，也不是党员，可他来了。远处几个工人在商量着什么，工程车静静停着，像一头歇息的牛。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反对，也不是所有人都冷漠。总有人在默默看着，也在悄悄支持。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村里修路，家家户户端着饭碗出来帮忙，那时的热乎劲儿，原来一直没断，只是藏得深了。</p> <p class="ql-block">终于，一条整齐的砖路铺好了，两旁树木被石框围住，墙头落了薄雪，安静得像一幅画。我走在这条路上，脚底踏实，心里却翻腾。这不只是路，是我们用汗水一砖一瓦垒出来的尊严。曾经的风凉话，此刻都化成了脚下的坚实。红灰相间的砖路延伸出去，积雪压着土坡，排水沟刚挖好。远处有人弯腰作业，红色外套在灰白背景中格外显眼。我站在高处看了看，整条路像一条正在苏醒的脉搏，慢慢跳动起来。这村子，也在一点点活过来。</p> <p class="ql-block">可路还没完全铺完，施工材料还散在地上，雪未化尽，寒风依旧。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群众的议论还在耳边：“书记放着自家事不干，图啥？”我想笑，又想哭。图啥？图的是一个承诺，图的是村子能挺直腰杆，图的是有一天，孩子们回村时，能说一句：“咱村真干净，真像样。”</p> <p class="ql-block">“姜庄子村”的石碑立在路旁，工人们在周围忙碌，红砖铺了一半，另一半还裸着泥土。就像我们的工作，一半已成，一半仍在路上。我站在石碑旁，看着它一点点被清理、被围护，忽然觉得，这石碑不只是个名字，是我们这群人立下的誓言。工人们蹲着铺砖，推车来回穿梭，冬装裹得严实，呼出的气在冷风里凝成白雾。他们不说多话，却干得卖力。我走过去，递了杯热水，有人抬头笑了笑。那一笑，比任何表扬都暖。原来，不是没人懂，只是懂的人，往往最沉默。</p> <p class="ql-block">村里新修的凉亭里，长椅上坐着歇脚的老人，宣传牌在风里轻轻晃动。这里将来会是孩子们玩耍、老人唠嗑、外人打量我们村的第一眼。我不求人人都说好，只求他们走过这条路时，能慢下脚步，说一句：这村子，有人在用心管。</p> <p class="ql-block">几位戴帽子的妇女清早就在扫街，扫帚划过砖面，沙沙作响。她们不说话，但动作默契，像一支老练的队伍。墙上红底白字的标语在晨光里格外醒目，电线在头顶交错，像我们村几十年来剪不断理还乱的琐事。可今天，路是干净的，心也敞亮了些。</p> <p class="ql-block">街道里，一个穿粉色上衣的妇女👩🏻正扫着门前的落叶，旁边的男人站着聊几句，电动车停在路中间也不碍事。墙上的对联还没摘，年味还在。这画面让我想起，村子不是靠一个人撑起来的，是一天天、一家家、一扫帚一铲子堆出来的。我们修的不只是路，是人心。</p> <p class="ql-block">街道宽阔整洁，居民在绿化带旁修剪枝叶，有人散步，有人驻足聊天。灰色与红色的砖块拼出秩序，也拼出了希望。这不再是当初那条雨天一脚泥、晴天一身土的土路了。它成了村子的脊梁，也成了我们这群人二十多年坚守的见证。</p> <p class="ql-block">我叫刘守利，是姜庄子村的党支部书记，也是一名普通农民。从2000年当村主任起，这条路我走了二十多年。荣誉拿过不少，可最重的，是群众那一句“书记不容易”。我不怕苦，不怕累，只怕心冷了。只要还有人信，我就一直干下去。因为只有村干部，才真正知道，一条路、一个村、一份责任，到底有多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