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镇走出来的不止是木心

吳亞生

美篇昵称：吴亚生

美篇号：2359836

图片拍摄：吴亚生

木心美术馆里的纪录片里，木心的声音清润如乌镇的流水：“童年是一生中最光明的段落，母亲的手，青石板的凉，都是刻在骨头里的温柔。”镜头掠过乌镇的石桥，青灰色的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仿佛还留着一个少年奔跑的足迹——他曾光着脚踩过晨露，裤脚沾着巷弄里的桂花香，母亲在巷口唤他回家的声音，混着乌篷船的摇橹声，漫过了半个世纪的光阴。

暮年的木心回到乌镇，鬓发已染霜，脚步却轻得像怕惊扰了旧时光。他站在童年奔跑过的街道，指尖抚过斑驳的墙垣，目光在青石板上逡巡，像是在寻找当年遗落的笑声。母亲早已不在，旧居的木门漆色剥落，但他说：“乌镇的美，是刻在记忆里的，走得再远，一回头，它还在原地。”那时的他，不再是享誉文坛的诗人，只是一个贪恋旧时光的孩子，在石桥上驻足，在巷弄里徘徊，把对母亲的思念、对童年的眷恋，都融进了乌镇的风里。

我循着他的足迹走进乌镇时，恰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但却是一个难得的温暖午后。石桥下的流水潺潺，岸边的乌桕叶红得像火，与纪录片里的画面重叠又分离。踏上青石板的那一刻，脚下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触到了木心记忆里的温度。拐进临河的一家滨河茶馆，推窗便是流水，我们选了临窗的木桌坐下，点了一壶祁门红茶，一碟佐茶的水果，中式茶盏的釉色映着窗外的波光，倒添了几分雅致。太太熟练地执起茶盏，冲泡出红茶特有的香气，我的目光落在河面上，轻声告诉自己说：难怪木心念念不忘这里，或许连这悠悠的河水仿佛都默念木心那句诗；大家都能懂的：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摇橹声，一艘乌篷船缓缓驶来，船桨搅碎水面的光影，惊起几尾游鱼。忽然，一抹玄色身影从船侧游过，是一只黑色的天鹅，羽翼如墨缎般顺滑，长颈优雅地弯曲，尾羽轻划水面，竟不远不近地跟着游船。它姿态从容，仿佛乌镇的常客，目光掠过茶馆窗棂时，竟带着几分闲适，而后伴着摇橹声，慢慢消失在桥洞深处。我和太太相视一笑，茶香混着桂花的甜香漫进鼻腔，这一刻的静谧与灵动，像是乌镇特意赠予的礼物。

继续前行，走到一座石桥上，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转头望去，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往前跑，身后的父母举着相机，一边追一边喊：“慢点跑，给你拍张和石桥的合影！”

小女孩咯咯地笑着，脚步轻快，裙摆扫过石桥的石阶，像极了纪录片里那个无忧无虑奔跑的少年。父母的语气里满是宠溺，镜头对准女儿的瞬间，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温柔得不像话。我忽然想起木心笔下的母亲，或许也是这样，在青石板路上追着年少的他，眼神里满是疼爱。近一百年的时光流转，石桥依旧，青石板依旧，只是奔跑的孩子换了模样，追逐的身影从母亲变成了父母，不变的是那份藏在岁月里的温情。

木心从乌镇走出去，带着这里的灵气与温柔，成为了文坛的一抹亮色。但乌镇走出来的，又何止木心？还有一代代人心中的童年，是母亲唤归的声音，是青石板上的奔跑，是石桥上的驻足；是滨河茶馆里的茶香与黑天鹅的优雅，是跨越百年依旧鲜活的温情，是时光带不走的纯粹与美好。

风穿过巷弄，带着桂花香，也带着岁月的呢喃。我站在石桥上，看着那对父母为女儿拍下一张张照片，忽然明白，乌镇从来不是一座静止的古镇，它是记忆的容器，是温情的载体。木心的故事在这里沉淀，更多人的故事在这里延续。那些奔跑的身影、追逐的目光、定格的瞬间，都是乌镇最动人的注脚，让这座古镇在时光的长河里，永远温柔，永远明亮。

木心，对于乌镇来讲是个鲜活的符号。一个带着童真走了，又带着哲思回来了。就像是对母亲始终如一的眷恋。千百年来我们一起见证了不止木心一个人对一个母亲；对一方土地的幽怨、牵挂与回归的的故事。我们甚至用一代人的时间，重拾一个民族的文化自尊，我们在用自己的体验一点一点找回我们共同失去；又一起重建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