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长江三峡的浪涛拍打着西陵峡的崖壁时,秭归的名字总与江水缠绕在一起。作为三峡工程坝上移民第一县,这座因屈原得名的古城,在二十世纪末的江风里,完成了一场与故土的告别,也开启了一次向新生的迁徙。</p><p class="ql-block">老秭归的模样,封存在1997年的信封与老照片里。归州远眺的江滩上,乱石与浅草依偎着江水,依山而建的屋舍层层叠叠,像生长在山壁上的藤蔓;茅坪九里的街巷里,白墙红瓦的民居挤着青瓦木梁的老屋,烟火气从巷口飘向江边;新滩的清代民居藏在绿树间,黑瓦飞檐刻着百年的时光,香溪镇江边的渡船悠悠划过,江庙的白墙在烟雨中若隐若现,郭家坝的红砖房挨着青青山峦,田畴与溪流绕镇而过。这些画面里的秭归,是浸在长江水汽里的旧模样,每一块青石板、每一间吊脚楼,都拴着世代秭归人的乡愁。</p><p class="ql-block">1997年的邮戳,在信封上摁下了一个时代的印记。三峡工程截流的汽笛响起时,秭归人开始搬离祖辈生活的土地。有人背着竹篓,把锅碗瓢盆装进木船;有人牵着孩子的手,回头望了望半山腰的老屋;有人在渡口与邻里道别,江风卷着水汽,打湿了眼角。归州、茅坪、新滩、香溪、郭家坝……这些被江水滋养的村镇,渐渐沉入库区的碧波,旧的街巷没入水下,老的码头被泥沙覆盖,唯有屈原祠的香火,随着迁徙的脚步,在新址重新燃起。</p><p class="ql-block">新秭归在长江南岸的茅坪崛起时,江声依旧,却已是另一番光景。移民新村的楼房整整齐齐,宽展的街道旁栽着橘树,屈原故里文化旅游区里,仿古建筑与峡江山水相融,香溪河畔的脐橙林连成绿海,成了秭归新的名片。那些离开故土的人,在新的家园里种橘、造船、做旅游,把峡江人的坚韧与豁达,揉进了新的生活。他们说起老秭归时,会指着江面说“那里曾是家门口”,眼里有怀念,却也有对新生活的笃定。</p><p class="ql-block">江水东去,秭归的故事从未停笔。旧的故土化作江底的印记,新的家园在江畔生长,就像长江的浪涛,褪去又涌来,始终带着生生不息的力量。而秭归人心里,屈原的《离骚》与峡江的涛声永远同在,故土的记忆与新生的希望,也都融进了这一江碧水,随波远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