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雪

牧童

今日大雪，

林深雪重，

溪畔立着两个雪人，

一戴黑帽围黑巾，

一披红巾映寒光。

阳光斜穿树隙，

洒在雪面如碎金浮动，

雪花轻舞，

似天边寄来的信笺。

我伫立良久，

听溪水低语，

看光影游移，

仿佛冬日在此刻屏息。

它们不言，

却似在交谈，

一个说冷，

一个笑暖，

而我，

只是路过这静谧梦境的旅人。

长椅静卧雪野，

两个雪人并肩而坐，

一个头戴蓝饰如晴空初霁，

一个草帽斜挂、

紫巾轻绕，

竟有几分春日野趣。

椅角搁着一瓶绿饮，

霜气凝瓶，

像谁遗忘的午后小酌。

我不知它们等谁，

也不问归期，

只觉这雪中一隅，

藏着未拆封的温柔。



雪人骑红车，

头戴小盔，

歪歪扭扭穿行雪径，

像极了童年幻想里

逃课的勇士。

警车停在路边，

POLICE字样在雪光中发亮，

却不管这无伤大雅的

“交通违法”。

我笑出声来这冬日的幽默，

原是雪堆出的荒唐与天真。

他坐于屋前，

蓝裤红鞋，

眼是圆石，

臂为枯枝，

背倚黄墙小屋，

门廊下似有炊烟余温。

雪未厚积，

却已足够让他成形。

我不知是谁堆了他，

但看他模样，

倒像是等谁回家的守望者，

在冷风里，守着一寸暖意。



车头覆雪成脸，

眼鼻分明，

竟有几分憨态。

它停在巷口，

像刚从童话里醒来，

还未适应这寂静人间。

屋檐垂雪，

树影斑驳，

它不走，

也不语，

只是用一张雪脸，

望着这大雪纷飞的世界，

仿佛在说：

我也曾年轻过，

也曾载人奔远方。

他仰面倒地，

腿朝天翘，

白裤沾雪，

旁有一根黄水管作伴。

不像摔倒，

倒像故意躺下看天。

云慢移，雪轻落，

他大概在想：

当个雪人，

最痛快的事，

就是不必站得笔直。

雪雕骑士跨摩托，

紧衣戴盔，

手握车把，

似要破风而去。

车身线条利落，

雪刃雕出速度的痕迹。

阳光照在围栏外，

远处楼宇沉默。

他不动，

却像随时要轰鸣启程

——冬日的梦，

有时比春天更敢疾驰。

雪熊伏枝，

头偏一侧，

黑眼点睛，

如林中休憩的精灵。

枝承其身，

雪覆其背，

蓝天为幕，

它不吼，

不逃，

只静静趴着，

像把整个森林的静谧

都吸进了呼吸里。

我路过时放轻脚步，

怕惊了这自然的诗。

雪新娘披纱，

与身旁雪郎相拥亲吻，

城市电线为帘，

薄雪为毯。

他们不冷，

因爱是热的；

他们不语，

因吻已说尽。

我驻足，

像参加了一场无声的婚礼，

祝福落进雪里，长出春天的芽。

雪猫骑车，

铃铛似响，

夜灯映照，

影子拉长。

它不捉鼠，

不归家，

只在这雪夜里，

完成一次俏皮的巡游。

停在旁的真自行车默默无言，

仿佛羡慕这短暂却耀眼的生命。

他帽有毛边，

围巾浅淡，

胸前挂牌写着

“COME VISIT US”，

手臂交叉，

像个尽职的迎宾。

雪中行人裹衣而过，

他不动，

只用胡萝卜鼻子

嗅着冬日的气息。

或许真有人会来，

带着热咖啡，

和一句

“你好啊，冬天的朋友”。

他抱一只白猫，

猫尾高翘，

如雪中开出一朵云。

灰帽红黑围巾，

胡萝卜鼻下似有笑意。

我不知猫是真，

是假，只知那一刻，

雪地里有了温度他不说话，

却让我想起：

最暖的冬，

是有人与你共抱一只猫。

雪熊抱树，

前爪紧扣，

像抱住久别的情人。

树皮粗糙，

雪身微颤，

它把脸贴上去，

仿佛听得到树的心跳。

雪厚风寒，

它却不愿松手

——有些依偎，

本就不为取暖

只为记得，

自己也曾被世界温柔接纳。

雪兔抱树，

耳竖如警觉的诗行，

后腿微曲，

似正攀向某个看不见的春天。

天色阴沉，

雪地无痕，

它却执意向上。

我懂它：

纵使寒冬封山，

也要做第一个出发的旅者。

小雪人们围坐红桌，

像开一场雪国茶会。

无茶，无点心，

只有彼此的笑脸。

他们不说话，

却热闹非凡。

我远远看着，

竟生出几分羡慕

——原来最真的聚会，

从不需要太多言语。

他手握啤酒罐，

瓶脚踩雪，

院中独坐，

像在庆祝一场

只有他知道的节日。

屋檐挂霜，

风卷雪絮，

他却悠然自得。

或许大雪封门的日子，

最该做的事，

就是与自己碰杯，

敬这清冷人间一场痛快。

乡道雪深，

一人牵牛拉橇，

蹄印蜿蜒如诗行。

屋挂红灯，

雪覆瓦檐，

炊烟隐约。

牛不急，

人不躁，

雪也不催。

他们慢慢走，

把寒冬走出节拍，

走出年味，

走出一幅活着的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