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画意，（之六十五）

閑雲野雀

观鸵鸟

昂首长颈立苍茫，

健步如风踏八荒。

耻随雁鹄争云路，

独拓飞沙任翼翔。

观读随想

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阳光洒落，沙丘尽头，一只鸵鸟倏然静止。

修长的脖颈缓缓垂下，如古弓收弦，头颅一寸寸没入金黄的沙粒。风磨着沙脊，它却像一块沉入时间的黑岩﹣﹣颈羽在热浪中微颤，沙粒却顺着羽毛的缝隙滑落、堆积，渐渐淹过耳廓，埋没眼眶。有人说这是怯懦的掩耳盗铃，可你看那紧绷的胫骨如楔入大地的钢钎，足趾在沙下抠出深痕；它并非在逃避，而是以颅为樽，盛饮大地深处的密语。

沙堆之上，唯余一簇蓬松的尾羽，像一株倔强的沙漠草在风中轻摇。远处秃鹰盘旋的影子掠过沙丘，它埋藏的头颅深处，耳孔正贴着沙的脉络：蜥蜴窜动的细颤，风推沙移的簌簌，甚至远方蹄声的闷响……都化为震颤的密码。这不是退缩，是战士伏地听声的机警——将五感沉入大地，用整片荒原作自己的耳郭，探听并判定沙层里传来的秘密信息……

忽然，尾羽一振！头颅破沙而出，沙瀑从颈间倾泻如金雨。

伏地聆听过后，似乎周边的危险已随风声渐远渐去，它依然伸首昂然挺立，然后瞄准方向迎风奔跑，它的步伐稳健而有力，长腿每一次蹬地都仿佛在丈量大地的宽广。翅膀虽不能托起它飞向天空，却在奔跑中展开如帆，借力前行，像在与风对话，与地较劲。它不羡慕高飞的鸟，也不屑于细语呢喃的雀，它有自己的节奏，有自己的目标。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自由，未必是冲上云霄，也可以是贴着地面疾驰，把影子甩在身后，把尘土扬成旗帜。

夕阳西下，荒漠被染成一片温柔的橙红。一雄一雌的两只鸵鸟，一只默默伫立在巢边，另一只轻轻暖抚在蛋上，它们好像在举行一种心灵里的仪式:现今的使命，我们的天职就是哺育新的生命！它们似乎已意识到了毛茸茸的身影将在晚风中微微颤动。它们不做言语，也不做张扬的姿态，只是一个站着一个卧着，成为培育希望的守望者。晚霞中，它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巢、与蛋、与这片土地紧紧相连。这画面没有喧嚣，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那是生命对生命的守护，是本能，也是深情。原来，最动人的诗，不在云端，而在沙地；最深的画意，不是疾驰，而是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