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青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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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还没有周岁，外公就去世了，外婆独自拉扯我的父辈艰辛度日，妈妈、三舅、四舅的婚事，成了老大难，也就是时下所说的剩男。唯一成婚的二舅，家住我童年里的“大海远方”。虽然，在我之上，二舅家已经有两个表姐，但是，因为相距甚远，两个表姐一年与外婆也见不到几次面。

那时候的我整天啼哭，给外婆的农家小院瞬间注入了一束生命的鲜活之光。随着我的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外婆的脸上日渐多了阳光般的微笑。

我像聚光灯一般，把全家两代人的爱汇聚到了自己身上。我是那年那时外婆最为亲近的外孙女。

古人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外婆却最宠孙辈儿，而我，是外婆的宠中之宠：我吃的第一口饭，是外婆喂的；我穿的第一件衣，是外婆亲手缝制的；我戴的第一顶帽子，是外婆用一条花纱巾改良的；我穿的第一双鞋，是外婆纳底的绣花鞋……外婆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衣服鞋帽缝制得比商店里买的还要漂亮多少倍。

童年懵懂，我有着很强的占有欲，认为外婆的所有都是我的，包括她的婆家娘家宗亲，以及外婆亲生的所有孩子——我的舅舅阿姨们等，觉得外婆所有的亲人都应该对我好。

外婆肢体柔韧性很好，她不仅可以在热炕上盘腿坐，甚至可以盘腿躺着。于是，奶奶炕头上的大腿下，便成了我儿时冬日里最向往的暖脚窝。只要她在炕上，我就会把自己一双小脚，伸到外婆的大腿下取暖，她则会像母鸡护雏一样适度地轻抬大腿，让我的小脚丫不受挤压地享受外婆的温暖。“傍大腿”这个网络用语流行时，我很是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下鼻子：“傍大腿”是我童年的生活常态，亦或说，40年前，我就傍上外婆的大腿了。

倚着外婆的偏爱，我特别排挤大我9岁的老舅——外婆的幺儿。十二月的冬天很冷，晚上看电视时，老舅偶尔也想学我的动作，尝试把脚伸到外婆的腿下享受母爱，而我从来未能让老舅的预谋得逞。

每次在老舅的脚欲伸未遂时，我便会撒娇大喊：“外婆，你看老舅他挤兑我。”外婆便会不辨真伪地，伸出手轻拍一下老舅的腿：“一边儿呆着去，都当舅舅了，还好意思找妈撒娇。”每每外婆拍打老舅时，二姨就会轻点我的额头：“滚回家找你自己妈去，这是我妈，你一来，老舅便成了外婆手垫，随时挨打，你就成了外婆的心肝儿。”

我不仅是外婆的心肝，还是外婆的影子，她不管到哪里赶礼吃酒席，都会把我打扮得花蝴蝶般，带着我去吃香的喝辣的。

那些年，罐头是好东西，外婆的罐头打开后，是要均分几次吃完的，而每次都是等到我在身边时，外婆才开罐，外婆一口，我一口。舅舅阿姨们只有眼馋的份儿。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人儿。

“小人儿”也有着人类幼崽与生俱来小自私，潜意识里，外婆的福利是我的，而我的福利却是父母的，比如，与外婆一起捡蘑菇、挖野菜、拾柴火、揽地瓜……提回家后，我会第一时间呈现给爸妈，而不是与外婆合拢一起。舅舅阿姨们都戏谑我是“白眼狼”，外婆却说我是“能分远近的过日子好手”。

反正，外婆无论如何都能把我的小缺点变向思维成独一无二的优点。

随着阿姨，二姨、远嫁军营，老舅当兵后，我便主动把行李搬到外婆身边，与外婆睡在一铺炕上，成了她的忘年闺蜜。外婆会择时把她的人生过往对我悉数，偶尔，还会把她的几个孩子评说吐槽一遍。我是最忠诚的倾听者，关乎外婆吐槽我爸妈过日子敷衍的那些话，我宁肯烂在心里也不曾对父母说过。

我在耐心倾听之中，逐渐了解了外婆历经的酸甜苦辣，对外婆的崇拜与日俱增：外婆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竟然还把自己的晚年经营得那么优雅美丽，这老太太俨然就是在书写人生传奇啊。

我在外婆的欣赏教育中，渐渐长大，吸纳留取的都是外婆岁月中提炼的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