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泉九嵕山

丽人

在广袤的关中平原北部，有一道横亘东西的山脉，为北山山脉。山峦起伏、冈峰横截。这道山脉在醴泉县境内兀而凸起，最高峰海拔达1188米。

古人把小山梁称嵕（zong），九嵕山四周分布着九道山梁，把主峰高高拱举，因而有九嵕之称。

相传洪荒时代，关中平原洪水泛滥，大禹想在华山与中条山之间劈开缺口，让洪水东流。无奈疏通尚需时日，可是水位不断上涨，大禹担心洪水漫过北山淹没黄帝陵，便匆忙把伏羲赐他的笔架甩向北山口，笔架瞬间化作笔架山，挡住了北上的洪水，这座笔架山就是今天的九嵕山。

天下有九州之说，九州拱卫天子，天下大同。九嵕山九条山梁拱卫主峰，与九州拱卫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大唐天子李世民就把自己的陵寝安置在这里。

李世民是唐代第二个皇帝，唐高祖李渊的次子，政治家、军事家。他文治武功，襄助父亲李渊打下了大唐基业。因玄武门之变而掌握了大唐政权。在位期间，对内文治天下，厉行节约，轻徭薄赋，疏缓刑罚，开创了社会安定、经济稳定发展的“贞观之治”；对外先后册封吐蕃、平定西突厥、征服高句丽，实现了边疆的稳定，获得尊号“天可汗”。

贞观二十三年（649年），李世民因病驾崩于终南山翠微宫含风殿内，享年51岁，在位23年，庙号太宗，葬于昭陵。

李世民为何选择葬在九嵕山？有人列出几个原因：

一是遵循长孙皇后“因山而葬”“俭薄送终”的遗愿，避免劳费天下。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情深，便将先他离世的皇后先安厝在九嵕山，并决定日后与之合葬于此。

二是风水与山势契合帝陵需求。群山拱卫且有泾水、渭水环绕，既符合古代帝陵“藏风得水”的风水讲究，又能防水浸泡。其孤耸雄伟的山势还能彰显帝王威严，远超秦汉已占用的关中平原陵址。

三是利于防盗且践行节俭。在山腰凿石窟建地宫，相比堆土成陵，既省去大量人力物力，契合李世民标榜的节俭理念，又因山体坚固，能大幅降低陵墓被盗的风险。

昭陵陵园周长60公里，占地面积200平方公里，有陪葬墓209座，自贞观十年（636年）开始营建，直到贞观二十三年李世民入葬方告完成，历时达13年。

我不止一次来到九嵕山下，但未登顶。

2025年初冬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我与老王又一次来到昭陵。

　　先参观距九嵕山南十几公里昭陵博物馆。博物馆建在烟霞镇徐懋功墓园内。

徐懋公原名徐世勣，字懋功，唐朝初年名将，与卫国公李靖并称。唐朝著名军事家、政治家，封英国公，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他17岁加入瓦岗军，后随李世民打江山，历仕三朝，李世民赐姓李，改名李勣。74岁挂帅灭高句丽，669年病逝，享年76岁，陪葬昭陵，谥号“贞武”。

墓前神道碑，高7.5米，是昭陵陪葬墓中最高大的神道碑，篆书“大唐故司空上柱国赠太尉英贞武公碑”。碑文为唐高宗李治御制御书，书法“兼绝二王，凤翥鸾回，实古今书圣也”，是全国第一批书法艺术名碑。神道从北向南有石人一对，西侧石虎三只，东侧石羊三只，石虎为蹲姿，石羊为卧姿，东西相望。

　　在李勣墓顶，可望见巍峨的昭陵九嵕山。近处平整的农田里有一小块绿色，那是李世民的嫡长子李承乾的墓。据说这座墓是唐昭陵陪葬墓里最小最不起眼的。

李承乾自幼聪慧，深得太宗喜爱，8岁立为太子，12岁开始处理朝政，17岁时监国，可谓前前程似锦。但后因腿疾导致性情大变，行为荒唐，喜好声色犬马，还与一些人谋划不轨之事。最终因谋反事败，被唐太宗废为庶人，流放黔州并去世，年仅26岁。后其孙李适居宰相时，将他迁葬昭陵。

由此可知，一个君王的成立存在许多变数，而一个人的成长的则需要自律。

　　博物馆有四个陈列室，即昭陵文物精华展、昭陵唐墓壁画展和昭陵碑石陈列室两座（《昭陵碑林》)，展示昭陵陵园近40座陪养墓出土的精品文物400余件（组）。那200余件瓷胎彩绘釉陶俑，集绘画与雕塑于一身，高贵典雅、栩栩如生。近百件墓志碑，可谓“书皆名流，文、字俱佳”，与西安碑林、山东曲阜碑林并称中国三大碑林。还有88幅唐墓壁画，婀娜多姿的侍女，翩翩起舞的乐伎，神态各异的使者，贵夫人乘牛车出行的场面等等，这些展品从不同的侧面生动形象的再现了唐代政治、外交、军事和文化活动，是大唐从“贞观之治”走向“开元盛世”不可多得的实物见证。

随后，驱车11公里，盘山而上，来到九嵕山山腰的北门。记得20多年前第一次来时，这里仅有一堆乱石。

如今不同，颇具规模的司马院展露北坡，气势不凡。

　　进入“唐昭陵”大门，一小广场边，立着十四位番国君长雕刻的复制品，他们等同真人大小。发现它们是2003年昭陵考古的结果，此前的2002年，发现了司马门遗址，同时还找到了“六骏”中的白蹄乌和拳毛騧摆放的原始位置和底座，以及当时陈列“十四国番君长石像”和“六骏”的7间台阶式廊房遗迹。2003年昭陵考古被评为“中国考古十大发现”。没有这些考古，万国来朝的大唐盛世，从哪里可见？

接着，走进舒同题写匾额“唐宗圣地”的山门，一尊高大的唐太宗雕像伫立在200多米的神道前，威武堂堂。神道两侧分别是若干座唐代文臣武将的介绍碑。

拾级而上，三层平台，便是司马院的遗迹。

唐代修建的北司马院，是一组完整的轴对称建筑群落，分布于九峻山北侧山坡的三个小台地上，地势南高北低。上有阙、戟廊、司马门、耳房，还有享殿与享殿左右7间阶梯式长廊，陈列昭陵六骏石屏和十四国君长石刻像。

一般来说，陵墓祭奠场所在南边，可是去昭陵正南方献殿的道路崎岖难行，地方又局促，搬运石料和树立碑刻均不方便，因此，历代祭陵多在北司马院举行，祭陵碑也都立于此处。久而久之，人们习惯把北司马院称为祭坛。

唐代北司马门早年废毁。但从遗址看，仍规模宏大，据说这种殿堂式门址与长安城大明宫玄武门的内重门结构基本一样。

　　司马院最南头，便是九嵕山最高峰的脚下，有游人踩出的羊肠小道蜿蜒向上。我们开始攀登。

比起登桥陵的岩石高台，昭陵这隐藏在树林里之字形小路好走得多。被人们踏硬的山道，稳稳地托住脚跟，一步一实。山腰的下部，是茂密的松柏林，在初冬的季节，仍挺拔着结实的身姿，撑满了绿荫。 当年的昭陵广植松柏，有柏城之称，此当事实。

渐渐爬高，植被变得稀疏，泥土与碎石混合地裸露着。

　　不到半小时就上到山顶，不怎么气喘。要知道这里海拔1000多米了。由于从北坡司马院上，汽车轮替代了很多路。

一条百米山脊连接着一高一矮南北两座山头，南头高，且临崖。我们来到崖边，俯视令人目眩。

环视周遭，山高我为峰！

九嵕山孤峰高耸，雄踞渭北，威震关中。北有逶迤延绵的群山依靠，南有开阔的关中平原映衬。前有渭河，后有泾河。从四周遥望九嵕山，北看如虎踞，南看形似覆斗，东西看似笔架山，如此风水，自然是堪舆大师极力推荐的宝地。

李世民自认为文治武功远超历代帝王，九嵕山独特的地貌能承载起气势宏大的陵寝。而且尧帝陵墓便是因山而葬的，他效仿这种方式，也有标榜自己堪比尧舜的意味。

不要说身为帝王的李世民，就是我们普通百姓，登上高处，自豪感都会油然而生。

昭陵开创了唐代帝王因山为陵的先例。据说，从开凿到安葬太宗皇用了13年，后又持续修建，共有107年。东面和南面缘山凿石架有栈道，绕山腰400多米，盘曲而上，直达元宫门。如今南坡的登山道已被湮没，当然，不乏探险者攀爬。有人还执着地寻找墓道口。

　　资料说，墓室深约75丈（250米），前后设五道石门，墓室内东西两厢列置着许多石函，函内装着铁匣，匣内装着随葬品，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就装在铁匣里。人的占有欲无止境，喜爱王羲之的字，就随之陪葬之，其他珍宝就不用说了。

唐太宗昭陵是否被盗存在争议。五代时期温韬盗掘过唐陵，但史料记载不一。现代探测显示甬道保存完好。但愿如此。

至于昭陵六骏石刻，则历经曲折。这六匹战马，曾陪伴李世民征战南北，争夺天下，立下赫赫战功。李世民下令将它们刻成高浮雕，置于昭陵北司马门内。他亲自为每匹马撰写了赞语，由欧阳询题写在石刻上，石刻由阎立本绘图、阎立德雕刻，尽显战马冲锋的英姿，成为唐代石刻艺术的巅峰之作。

1914年，飒露紫与拳毛騧被盗凿后辗转流落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1918年，另外四骏也遭盗匪砸毁欲偷运，幸得当地村民奋力阻拦才留存下来，但已碎成多块。后来这四骏碎片被修复，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而流失海外的两骏，至今仍未回归故土。

2025.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