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曲硐古镇藏在永平坝子的南端,离县城不过五公里,却像被时光轻轻掩埋的一颗珠子,安静、古朴,又带着几分神秘。我早听说这里是西南丝绸之路上的博南古道重镇,马蹄声曾在这里回响数百年。如今走进,街巷依旧蜿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的老屋低语着往昔的繁华。镇子不大,却住着七千多名回族同胞,是滇西最大的回族聚居村。清真寺的穹顶在小狮山东麓静静矗立,大理石贴面的方柱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绿瓦宝塔式的弧形屋顶庄重而典雅。我虽不入内,却在门外驻足良久,听风拂过院中老树,仿佛也带来了诵经的低语。</p> <p class="ql-block">站在高处远眺,整个古镇如一幅水墨画铺展在山脚之下。灰瓦白墙的屋舍层层叠叠,依山就势,错落有致。远处青山连绵,田畴如织,阳光洒在屋顶上,泛出柔和的光泽。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与蓝天白云相融,宁静得让人忘了时间。我忽然明白,这样的小镇,不是用来“打卡”的,而是用来“停驻”的——停驻脚步,也停驻心。</p> <p class="ql-block">一路走来,路边立着几块石碑,上面刻着“仁义礼智信”“中华传统文化”等字,笔力遒劲,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石碑立在绿树之间,砖铺的地面干净整洁,连垃圾桶都藏得妥帖。这不张扬的布置,反倒让我更觉敬重——文化不是挂在墙上的口号,而是刻在石上、种在人心的根。</p> <p class="ql-block">在一处开阔地,我遇见一块红字石碑,上书“民族团结万岁”,字是鲜红的,像刚描过。碑前一位穿粉色外套的女士正抬手整理帽子,阳光落在她肩头,温柔而明亮。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五个字不只是口号,而是这片土地上人们日复一日的生活写照。回汉共居,商贸往来,温泉共浴,故事同传——七百年来,他们早已把“团结”活成了日常。</p> <p class="ql-block">再往里走,一片林子映入眼帘,林中立着一块“民族团结林”的石碑。阳光穿过树叶,在石碑上洒下斑驳光影,像时间的手轻轻抚摸。林中静谧,只有风穿过叶隙的沙沙声。我坐在石阶上歇脚,听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忽远忽近,仿佛从另一个时代传来。</p> <p class="ql-block">小镇水系丰沛,几处池塘如镜,倒映着飞檐翘角的屋影。我站在一座白栏杆旁,看水中的建筑随波轻晃,像一幅未干的画。一位戴帽的女士从旁走过,身影掠过水面,惊起一圈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这水,这景,这人,都像是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带着旧时光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一座石桥横跨小河,桥身由灰石砌成,栏杆上雕着简单的花纹。河水清澈,倒映着桥与树,阳光穿过树叶,在桥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慢步走过,脚下的石板微暖,仿佛还留着午后的余温。桥那头,几个老人坐在树荫下喝茶,谈笑间,岁月无声流淌。</p> <p class="ql-block">拐进一条窄巷,两旁老墙斑驳,青苔爬上了墙角。阳光从巷口斜射进来,照亮了墙边一丛野花。一位居民推着电动车缓缓穿行,车篮里放着刚买的菜。这巷子不宽,却装得下整个生活——晾晒的布料、墙角的扫帚、窗台上的绿植,都是日子的痕迹。</p> <p class="ql-block">西门牌坊高耸,木雕精细,匾额上“西门”二字苍劲有力。牌坊下街道两旁挂满红灯笼,风一吹,轻轻摇晃。行人来来往往,有游客拍照,也有本地人提着菜篮穿行。我站在牌坊下,看光影在雕花梁柱间游走,仿佛听见了马帮的铃声,从历史深处悠悠传来。</p> <p class="ql-block">一块标牌静静立在绿植丛中,写着“送郎桥”三个字。原来这里曾是南方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商旅往来,离人送别,多少故事在这桥头上演。我想象着当年女子送郎远行,一步一回头,桥下的水静静流着,带走了脚步,却带不走思念。</p> <p class="ql-block">街角一处雕塑,一匹马驮着货物,赶马人戴着斗笠坐在一旁,仿佛刚歇下脚。马儿低着头,似在喘息,斗笠下的脸模糊却生动。背景是老式的木门和窗棂,连那辆旧自行车都像是从上世纪走出来的。我蹲下身,与这组雕塑对望,忽然觉得,它不是在讲述过去,而是在提醒我们:那些被遗忘的辛劳与坚韧,从未真正远去。</p> <p class="ql-block">一条长廊横跨庭院,白柱支撑,深色木顶,檐下挂着一盏古灯。廊上匾额写着“出入平安,福门常开”,字迹温厚。两侧长椅空着,却仿佛坐满了人——有歇脚的商旅,有闲聊的邻里,也有像我这样,只想静静待一会儿的过客。阳光从柱间斜照进来,光影交错,像时间的刻度,记录着每一个平凡却珍贵的瞬间。</p> <p class="ql-block">一面黄墙上,挂着两尊铜像:一男一女,一个泡茶,一个品茶。墙上写着“人生如茶”四个字。我站在那儿看了许久,忽然笑了。是啊,曲硐的清晨是茶,午后的阳光是茶,巷子里的闲谈是茶,连这温润的风,也像一杯泡开的老茶,苦后回甘,余味悠长。</p> <p class="ql-block">一面老墙挂满了木器:擀面杖、木槌、农具,还有雕花的窗框。它们静静挂在那儿,像在等待主人归来。墙角一盆绿植生机盎然,与这些旧物形成奇妙的对话——一边是生活的重量,一边是生命的轻盈。我忽然想起镇上那家小茶馆里,老板娘一边揉面一边哼歌的样子,原来,生活本就是这般粗粝又温柔。</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站,我站在一座老宅门前。飞檐翘角,红木大门,匾额上金漆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行人三三两两,有拍照的,有驻足欣赏的。我抬头望着那扇门,仿佛看见百年来无数人从这里进出——商贾、马帮、旅人、归客。门里是家,门外是路,而曲硐,正是这条古道上,最温暖的驿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