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纪事之三，在谢菲尔德看《灰姑娘》

李斌

11.9；英伦纪事之三——二十五年前，在谢菲尔德看《灰姑娘》

2025年9月29日晚上，我在太原青年宫剧场，看了运城市盐湖区蒲剧团演出的新编历史剧《曲圣关汉卿》，主演是孔向东。

这出戏编得很新颖，看下来让人眼前一亮。蒲剧《曲圣关汉卿》用了“戏中戏”的结构，再加上各种舞美设计，把舞台打造成了既有元代市井烟火气，又有现代视觉感的立体时空。大幕一拉开，就是丝竹声不绝、觥筹交错的喧闹酒肆，几个落魄书生围桌而坐，关汉卿一身醉酒的模样登场，一下子就把我们这些观众，拉进了14世纪勾栏瓦舍的烟火气里。

导演很有想法，用灯光一隔，就把舞台纵向分成了前台和后台两个表演区——前台演的是关汉卿和珠帘秀的真实命运，后台则同步演着《窦娥冤》的排练或是公演。我们坐在台下，一眼能看见“写戏的人”，也能看见“戏里的人”，这种感觉很特别。等到《窦娥冤》演到“六月飞雪”那一段，舞台上方突然飘下一片片白色纸絮，和后侧投影里的鹅毛大雪叠在一起，既留住了戏曲里“象征”的老规矩，又有了像看电影一样的视觉冲击。看着这一幕，我心里直感慨，咱们家乡这古老的蒲剧，是真的又焕发新生了。

思绪就这么一下子拉回了二十五年前。那是世纪之交的2000年12月中旬，我跟着太钢1549设计联络团队，一行二十多个人，在圣诞和新世纪来临前，来到了英国的谢菲尔德市。那地方名气不小，素有钢铁之都、体育之都、音乐之都的说法。

那会儿快到圣诞节了，我们白天忙着紧张的工作，晚上倒有机会看了不少精彩的文体活动。先是去看了谢菲尔德星期三足球队的主场比赛，对手是曼联，那场球踢得特别精彩，看得我们大饱眼福。到了12月31日跨年夜，我们又挤在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各种街头表演，跟着大家一起庆祝。一直等到新年钟声快敲响的时候，所有人一起倒计时，欢呼声震耳欲聋。我记得那天晚上，当地气温低于零度，阴冷潮湿的，但大家迎接新世纪的热情，一下子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不过最让我难忘的，还是看舞台剧《灰姑娘》的那个晚上。那天我们几个人本来打算去一家酒吧吃晚饭，路过谢菲尔德剧院时，发现马上要上演传统剧目《灰姑娘》。我们几个人都来了兴致，饭也顾不上吃了，赶紧买票进了剧院。因为去得晚，只能买到最便宜的票，坐在最偏的角落，但票价是真便宜——每张才1.5英镑，按当时英国人的收入水平来看，简直便宜得不可思议。

虽说这只是一出舞台剧，论投资、论舞台场景，跟现在的实景剧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也没有那么震撼的视觉效果，但在当时，已经有了实景剧的影子。跟我们在国内看惯了的舞台剧比起来，它没有那种一本正经演戏的架子，看得人耳目一新。

《灰姑娘》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是格林童话里的经典。讲的就是一个心地善良、又孝顺的姑娘，长期被继母和两个姐姐欺负，天天在厨房里当女佣，弄得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后来因为她善待小动物，又一片孝心，感动了仙女，在仙女的帮助下，克服了继母和姐姐们的阻挠，最后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天的剧场里，灯光和音响用的都是当时最先进的设备。最让我惊讶的是，当剧情演到仙女把老鼠变成高头大马、把南瓜变成豪华马车时，舞台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套三匹马拉的马车——是真马真车！我小时候上学前，在村里参加过文艺演出，知道在国内的舞台上，除非是拍影视剧，不然马车和马，大多都是演员手里拿一根鞭杆，晃一晃、挥一挥，就代表了。所以当我在谢菲尔德的剧场里看到真马真车时，心里特别新奇，真的是眼前一亮。

等剧情转到金碧辉煌的王宫，演到宫廷花园里的喷泉时，舞台中央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喷泉。舞台灯光一打，泉水喷出来五颜六色的各种造型，好看极了，让我们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出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注重和观众互动。当剧情演到宫廷侍卫跑到大街上吆喝“王宫里要开舞会了，王子邀请各家的姑娘们到城堡参加舞会，一定要来啊”的时候，扮演侍卫的演员真的走下台，钻进观众席里和大家互动。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在观众席里的女演员们，也跟着应声跑上了舞台。等宫廷舞会正式开始，演员们又把全场的小朋友都邀请到舞台上，一起玩坐板凳的游戏。这些小朋友一下子就成了戏里的一部分，到最后，演员们还给剩下的十几个小朋友每人发了一份小礼物，看得出来，孩子们都开心坏了。

虽说那天晚上饿着肚子看完了戏，但我觉得特别值。

当然了，这些年国内也经常能看到这种互动性强、视觉效果好的演出了。单说我们山西，就有《又见平遥》《又见五台山》这样的实景剧，还有开封清明上河园——那是中国最大的宋文化主题公园——上演的大型实景水上演出《大宋·东京梦华》，都能给人带来强烈的视听震撼。

只是，二十五年前那个晚上的《灰姑娘》，虽然比不上现在这些演出的效果，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一直到现在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