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打平伙”一一舌尖上的记忆，忆知青生活(十)

深山幽兰

听说队里要秋后“打平伙”了，好高兴，好久没吃荤菜，胃都快成“草肚”了，该有些肉鱼来慰藉了。

在农村每年秋收后队里都要举行一次“打平伙。”

队里这天要杀头猪，捞鱼，打豆腐，做粉条。

杀猪，捞鱼是男人的活。打豆腐，做粉条是女人干的。

头天晚上把黄豆子搓洗得干净，泡在水里给豆子“喝饱”都成胖豆。第二天一早开磨，一人专职当“推磨工”，一人每次一小勺，半豆半水往磨孔里“喂”，磨盘慢悠悠地转——白花花的生豆浆顺着磨子边溢出来，顺着槽子流进水桶里。

滤布一兜滤掉豆渣，豆浆烧开装桶待命。那边石膏粉倒在铁铲上，火上烤两分钟烤得“热乎乎”，舀碗清水将石膏粉在缸里涮溶，再顺着缸壁溜一圈“挂个浆”。赶紧掀掉豆浆桶上结的那层“豆皮外套”，90度以上的热豆浆“哗啦”对着缸壁一倒，热豆浆在缸旋转一会儿就凝固成豆腐花了。

这时候就得信老祖宗的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咱这石膏水就是豆浆的“克星”！没几分钟，稀溜溜的豆浆就成了豆花，舀出来包进白布包袱里，压上块大石头“给它减减压”，不多会儿，白嫩又瓷实的豆腐就成了人人爱的菜。

做红薯粉，我的拿手绝活，也是我的心头好。半碗红薯粉加一碗清水，搅到像新拌好的胶水一样顺滑。锅里是较低的温水，撒一撮盐，再烧火，把粉糊“啪”地倒进去，快手搅匀成稀羹，盛入盆中。接着往盆里续生粉，像和面那样揉成团——越揉越筋道，取一只木瓢，底开三孔、里大外小，团粉塞进去，手掌“砰砰砰”拍得像打年糕，粉条就从孔里“嗖嗖”往外挤，直接落进滚水里。想细粉，手抬高；要粗粉，手放低就成了。

粉丝一浮就捞起，丢进清水里“降温”，Q弹爽滑，吃起来又有劲道的红薯粉丝立刻上线。简单直接，好吃到让人想鼓掌。

如红薯粉不纯，则拉不出丝。

如做出的色泽是老板栗色就是正宗的红薯粉。

要说咱生产队的“打平伙”菜谱，那可是雷打不动的“硬核五双碗”——两碗嫩豆腐白生生像小胖子，两碗红烧肉油光锃赛琥珀，两碗红薯粉混着猪血和碎肉，吸溜一口鲜到跺脚，还有两碗辣椒炒猪杂辣得直冒汗，最后压阵的必须是两碗生鱼砣，那可是咱祁阳的“抗日名吃”！

这生鱼砣的来历说起来还挺传奇：当年日本人打到祁阳大忠桥地区，村民们都躲进山里，这帮鬼子倒会找乐子，拿网捞了鱼塘的鱼，做成的生鱼砣，他们刚尝出味儿还没吃痛快，就被咱中国人揍得夹着尾巴跑路了。结果这道菜反倒在祁阳火了，成了“打平伙的‘硬菜’担当。”

这道菜是这样做的: 鲜鱼去鳞去骨，剖好切块，加盐和醋腌个吧小时，逼出腥气，让骨肉分离，鱼肉成白色，再拌上葱，姜，蒜，裹上炒过喷香的黄豆、花生磨成的碴和辣椒粉就成了。一口下去，酸辣鲜香直冲味蕾，让舌头恋上它了！

每次“打平伙”，队里的大厨掌勺时那叫一个威风，我们这些小知青就围着灶台当下手，递碗递勺递柴火，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肉，口水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全队人都把自家刻着名字的碗拿来，生怕分菜时拿混了。

生产队的会堂里挤得满满当当，每户出两人，大人小孩都喜气洋洋。最让人期待的就是分红烧肉和生鱼砣，大厨拿着筷子，一人一砣分得明明白白，我们捧着碗小心翼翼接过来，像捧着宝贝似的揣回家，得给家里人也尝尝鲜。其他的菜就摆在桌上，大家围着桌子坐，倒上自家酿的米酒，你一盅我一盅地喝，夹一筷子辣椒炒猪杂，嚼得滋滋作响，再吹吹牛皮，讲讲村里的笑话，有人说自己种地能赛过老黄牛，有人说下次“打平伙”要多腌点生鱼砣，笑声能把屋顶掀了！

由于猪小，人多，一户分到的肉也不多，我捧着分到的一小碗肉，先闻了一下，嗯，那香味是直冲鼻孔好享受啊……第一筷夹着油汪汪的红烧肉，慢慢地吃着，久违的肉香真解馋哦，突然想到细水长流……该把这剩下的肉收着明天吃、后天吃。

看着酸辣的生鱼砣，鱼块早被粉碴裹得严严实实，周边堆得圆滚滚、胖乎乎，看不见一丝鱼肉的影子，只闻着辣椒混着豆香夹着鱼香直钻鼻子，我夹起一大块往嘴里塞，粉碴簌簌地往下掉，又香又辣还带着点鱼鲜，嚼得腮帮子发烫也舍不得咽，心里呀，美得冒泡:要是天天能吃这样的“社会主义大锅饭”，那日子简直比蜜还甜，我会乐不思蜀的。

你想天天能有肉吃，下放也不要强力去动员了，城里人肯定会向农村跑哦……呵呵，我也肯定也会扎根农村一辈子的。

多少年过去了，那队里的“打平伙”是刻在我味蕾上的记忆挥之不去，每当想起，还流着囗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