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的季节

林 柯

　　近几天，北方气温一直在下降，昨天中央气象台再次发布了大风降温雨雪蓝色预警。

老婆打了电话来，我说神木今天气温零下四度到零下十八度。老婆问羽绒服穿了没有，保暖衣厚不厚，戴棉帽子没有？又说要多吃羊肉，多喝热汤御寒等等。

进入十二月，北方已经开始大幅降温了。

我所在的地方，在古代应该是塞外了，又在沙漠之中。

天气确实很冷了，下午在工地上呆了近四个小时，回来时感觉腿已冰冷，脚已经麻木了。

看看日历，十二月七日，是大雪节气。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

大雪的意思是，天气更冷，降雪的可能性比小雪时更大了，并不指降雪量一定很大。

大雪时节分为三候：一候鹖鴠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

是说此时因天气寒冷，寒号鸟也不再鸣叫了；此时是阴气最盛时期，所谓盛极而衰，阳气已有所萌动，老虎开始有求偶行为；“荔挺”为兰草的一种，感到阳气的萌动而抽出新芽。

记得小的时候，每年十二月时，地里的冬菜就到了收获的季节。

放学后，我们跟着母亲，把地里的白菜从根部铲断，堆在一起。再把垄上的白萝卜、红萝卜拔出来，扭掉萝卜缨子。

我的父亲和哥哥一起，在地里挖一个四五个平方的坑，一米多深，四四方方的。一个地窖就做好了。

父亲指导着我们，把萝卜白菜整整齐齐码放在地窖里，然后在上面盖上厚厚的一层玉米杆，再用土填埋起来，只露地窖一角的小口。

母亲还会把碧绿青翠的雪里蕻从根部割下，在压杆井上淘洗干净。然后在院子里面的树上绑一根绳子，一棵棵雪里蕻被倒挂在绳子上，空干水分。

再把晾干的雪里蕻切碎，和辣椒、蒜片、生姜、花椒、食盐 拌子一起，杀干水分。然后放进一个大瓮，压瓷实，用塑料纸封住瓮口。就是冬天的咸菜。

　　在寒冷的冬天，萝卜白菜是我们家一整个冬天主要的菜蔬。需要取菜的时候，就从菜窖角上揭开玉米杆，白菜萝卜就可以轻松地取出来。

在物质贫乏的时期，白菜萝卜是农村人的主要蔬菜。确切地说，是我们家的主要菜蔬。

早饭生调白萝卜，红萝卜，还有雪里蕻，就着包谷碴子稀饭。主食是蒸红薯，也有一些馒头。

不过馒头很少，红薯成为主食。在我的少年时期，红薯是冬天安慰我们一家人辘辘饥肠的主角。

后来生活好了，这些食物慢慢淡出了我家的餐桌。人们又以吃朝思暮想的精粮，白米白面，顿顿有肉为幸福。

随着社会的发展，肥胖、糖尿病、高血压以及不明原因的癌症，困扰着世人。

人们又说萝卜白菜是最好的蔬菜，是就身体健康而言的。

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萝卜如人参，红萝卜是小人参。白菜、红薯是粗纤维，有利于肠胃健康，利于降血脂。

我们曾经在困难时期填充饥肠，羞于说出口的萝卜白菜，红薯、包谷碴等农村人的菜蔬主食。

当时为城里人所不屑，几十年后，却成为了城里人健康养生的美味。

按现在的标准，真是颠覆了我们当时的认知。让我们当时生活艰苦的体验，突然间被推翻，迷迷糊糊变得幸福起来。

但，那时农村生活确实是很艰难的啊！想要吃一口肉，都要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

这世道，真的变了。

农村的冬季，劳动从室外转移到室内。冬日的夜晚，放学后的我们，要帮父母剥玉米。

每天晚上，一家人围着一个大笸篮。大人用粗锥子把玉米棒子戳掉几行玉米粒，完整的玉米棒子上就有了几行空缺，这样剩余的玉米粒，就会很容易被剥下来。

　　我们拿着大人粗加工后的玉米棒子，开始剥玉米了。

刚开始时，还会感觉手脚冰凉。剥着剥着，手慢慢就热了起来，一会儿后，脚也慢慢地暖和了。再往后，整个身体都会热乎起来。

一家人，一边剥玉米，一边预计着今年的收成。开心的笑语，便在笸篮边荡漾开来，开心的笑容，温暖着彼此的心。

欢乐的笑声，从屋梁瓦缝里飞了出去，喧闹了冬天寒冷而静寂的夜晚。

有时候，彤云密布的夜晚，前半夜温风习习，后半夜就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

在飘雪的夜晚，呼呼的北风吹过，降雪接踵而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天地间飘散。簌簌的落雪，打在泥屋的瓦片上，沙沙有声。

一片片的雪花，打在树下的玉米杆上，刷啦刷啦地响。

第二天早上，一开门，眼前一个银装素裹世界，雪还在下着。

雪花如柳絮般轻盈，随风飘舞，仿佛天地间洒满了银色的梦。

昨夜的温风，无影无踪。寒冷彻骨的气息，扑面而来。

雪中的树木，枝头挂满了晶莹的冰凌，宛如一幅精美的水墨画。

雪，还在下着。如梨花飘落，纷纷扬扬。如碎玉零玑抛洒，冰雕玉彻。似白色蝴蝶，翩翩飞舞。

雪后的清晨，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闪闪发光。

雪中的街道，行人稀少，只有雪花在静静地飘落。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寂寞。

雪中的脚印，深深浅浅，仿佛是时间的痕迹，记录着，每一个走过的瞬间。

上学的时候，走在路上，总是要走在没有别人脚印的地方。在雪地上，好留下自己的脚印。

虽然歪歪扭扭，但，那是，成长的印记。

父亲常说，下雪不冷消雪冷。

融雪之时，水滴在檐椽间滴答。冰凉的雨水，时不时灌进我们的脖颈。

要么是频繁的进出在房檐下，要么是抬头傻望瓦檐上的冰楞棒。

脖颈间的寒冷，不由得让人一激灵。随后便发出，哭似的，快乐的笑声。

连坐在房檐下抽烟锅的我大伯，也忍不住张着没有了门牙的嘴，乐呵呵笑了起来。

大雪节气后，稻田里的水，也结冰了。

放学后，我们在里面踩冰玩。听那冰破碎时的声响，有时把棉鞋也陷了进去，满是泥水。回家少不得大人一顿打骂。但，因为快乐，还是值得的。

把上课用的小凳子翻过来，放在冰面上，一个人坐在上面，几个人一起在后边推，凳子便在冰面上滑动起来，如坐车一般。

因玩冰，受到老师的批评、罚站，遭过父母的打骂。

这就是，快乐一时的回报。也许，正因如此，才是完整的童年。

回首时，童年早已远去。曾经的快乐，带着岁月的尘埃，在记忆里越走越远。

日复一日的繁忙，带走了大半生的时光。

一转眼，已近年尾，大雪节气很快又会到来。

谨以此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雪节气。也献给，记忆里，飞雪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