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年暑假期间回老家,偶然在相邻村子的街边发现了一个石磨,忍不住停下来,掏出手机拍照留念。儿时家中磨面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奶奶家有一间磨房,磨房在两间主屋东侧,是用泥土筑墙麦秸做蓬建起的一间草房子。房子中间有一个磨台,大概有一米高,磨台正中央安放着两盘石磨。下面的石磨圆心处嵌入一个铁制的圆柱形凸起,与上面石磨中间的圆孔相配合,保证石磨运转时上下两盘磨相对位置不会偏移。上下磨盘接触面都开凿有一道道沟槽,上面的石磨在中间轴两侧开了两个孔,粮食从这两个孔慢慢漏到两个磨盘之间,通过上下石磨相互运动碾碎后,顺着沟槽从四周流出,洒落到平整干净的磨台上。</p> <p class="ql-block">在靠门口处放着一个桌子,一个凳子。桌子上有一个用去皮藤条编织的圆形大筐,我们当地叫“布罗”(我们家乡的方言)。布罗里放着由两根平滑的木棍做的轨道,轨道上放着一个很细密的筛子,我们叫“罗”。另外还有藤条编织的簸箕,以及高粱穗子做的扫把。</p> <p class="ql-block">过去工业不发达,所有的设备都是由自然界的天然材料做成,包括石磨甚至房子。磨面时用箕箕和扫把把洒落在磨台上碾碎的小麦倒入罗中,人坐在凳子上,在轨道上来回推拉罗,进行罗面,细细白白的面粉就洒在了布罗里,罗中的麦麸再倒再石磨上,继续碾磨。</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我奶奶家的磨坊一直是全村最繁忙的地方。全村的口粮都要通过这台石磨加工,今天这家磨,明天那家磨,走马灯似的,日程排得满满的。</p> <p class="ql-block">磨面是一套非常复杂的工序。从小麦变成面粉和麦麸,要经过好几遍的碾磨和罗面。一个人要不停忙活,往往需要一整天。一般天蒙蒙亮就开始准备,在天黑前要磨好,因为当时没有照明电灯,光靠昏黄如豆的小煤油灯,晚上是无法继续干活的。</p> <p class="ql-block">磨面最出力的是牲口。奶奶家的石磨很大,我们小孩子是推不动的。一天的时间,大人也坚持不下来。需要套上牲口,用一块黑布蒙着牲口的眼镜。这样让牲口拉着上面一个磨盘不停转圈,一天的时间往往牲口也累的浑身湿透。那时候种地没有机械设备,家家户户养的都有牲口,有马、驴、骡子和黄牛,所以买牲口时会不会拉磨也是评定牲口价值的重要标准。</p> <p class="ql-block">石磨用久了接触面的沟槽会慢慢磨得趋于平缓,使得磨面效率降低,所以石磨需要定期修整。过去有一种职业是专门下乡“锻磨”。我清晰地记得我奶奶家锻磨的情形,锻磨的工具是一把榔头和一个凿子。把两个石磨都要抬下来放在院子里,两磨盘接触面朝上。锻磨的师傅用榔头和凿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凿石磨上的沟槽,把所有沟槽都要凿得深一些,需耗费很长时间。凿子和石磨撞击,经常能看到火星迸发,比较危险,不让小孩子靠近。后来随着石磨退出历史舞台,相应地锻磨这个职业也消失了。</p> <p class="ql-block">我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周围村庄开始出现电动磨面机,大大提高了磨面效率。奶奶家的石磨房失去了往昔热闹的场面,这座曾经承载全村人一个时代口粮加工的石磨慢慢闲置了。在长年风雨的洗礼下,奶奶家那间茅草屋逐渐破败、塌陷。那台石磨被我父亲弃置在我家偏房的角落里,蒙上了岁月的灰尘。</p> <p class="ql-block">因为那时我家养着两头牛,父亲有时会在院子中铺一大块塑料布,把两盘布满灰尘的石磨滚出来,清理干净安置在塑料布上面,磨一些玉米给牛拌草料,石磨够继续发挥着它的余热。磨玉米饲料就靠人工推磨,院子很宽敞,两边可以用比较长的木棍,利用杠杆原理节省体力。父亲就让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推磨,那时我们推着磨转圈,觉得非常好玩,兴致很高,常常跑起来把磨推得飞快,不懂得怎样均匀使劲儿,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推磨是我们小孩子的一大乐趣,现在想起来依然非常美好!</p> <p class="ql-block">大概在我读初中时,家里有了农用拖拉机,老牛被卖掉了,石磨也就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被遗忘在了岁月的长河里。后来我家经历了重新建房,搬入了新家,我再也不知道石磨的去向。</p> <p class="ql-block">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石磨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发挥了它不可估量的作用,但也无法逃脱被时代抛弃的命运,这是历史发展规律。现在偶然想起儿时磨面的情景,还会勾起很多童年的美好回忆。石磨是那个年代的特有产物,它像一个忍辱负重的巨大年轮,不停运转,研磨着光阴的故事,磨出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它成为老一代人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印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