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巴眼望的那盆儿冻梨

善良人

　　五六十年代的腊月，风裹着雪面子往脖领里钻，仓房那筐冻梨却像黑疙瘩似的，攥着我们半冬的馋。馋归馋,只能眼巴眼望地等到到大年三十晚上，才能把小手伸到那盆儿用凉水缓好的冻梨。

　　冻梨，又叫冻秋梨，是将白梨冰冻变成乌黑色，洗净之后，就能吃了。冻梨一般是由花盖梨、秋白梨、白梨、尖巴梨冰冻而成，食用时，将冻梨置凉水中浸泡，待化透后捞出可食。 冻梨的特点是口感脆，一直是东北人传统的冬季水果；过去由于食品匮乏，加上没有水果保鲜技术和保鲜运输、贮藏条件，冻梨、冻柿子几乎是东北普通人家冬天能吃到的唯一水果。

　五六十年代出生在农村的孩子没有那么幸运了。尤其是那年代农村生活贫困，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从供销社买回来几斤冻梨，而且要留着年三十晚上再吃。

小时候盼望过年吃冻梨，但却不知道这些冬梨是从哪里进来的，反正离年傍近，供销社就会摆在室外开始卖冻梨。一筐一筐黑不溜秋像石头蛋子一样硬。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在小孩子眼里那可是垂涎三尺的美味，平时只能“想梨解馋”。

　　那年离年傍近，看到爸爸把买回来的几斤冻梨放在仓房的大缸里，趁着大人不注意，我偷偷进去揣一个冻梨跑到柴火垛后就啃——牙磕在冰硬的梨皮上“咯吱”响，凉意在舌尖炸开，偏那股子藏在冰碴里的甜，顺着牙缝往嗓子眼里钻。冰得打颤也舍不得松嘴。

　　偷吃一个引出了馋虫,后来仓房总锁着再偷没得手，只好把口水吞咽回去。一直等到吃过年三十晚饭时，妈妈取出几个冻梨，把冻梨放在盆里倒上凉水里缓上，不一会冻梨的四周会形成一个又圆又厚的冰壳，等冰壳化掉了就可以吃了。

能等到它化好吗？我每次都是眼巴巴的看着，盼着它能快点解冻，等不急了，解冻到一半，就抓起一个，敲掉冰壳，轻轻咬开一个小口，然后嘴不离开，对着小口，还带着冰碴儿，用小手儿捂一会儿，然后在小口处用力吮吸，每一口都那么甜丝丝，冰冰凉的。吸干了冻梨的精华，整个干瘪了的梨肉虽然没了水分和甜酸的滋味，那也舍不得扔掉，有滋有味的咀嚼后咽下去。那种感觉和味道，赛过现在各种冰镇大牌饮料，被吸尽汁水的梨肉比较酸涩，吃着软绵绵的。

有人曾经作诗描述：

冻梨

花盖秋梨冻起来，

食前置水缓冰开。

一番经得寒彻骨，

味美爽甜冷染腮。

　　记得那年我正吃着冻梨，我姥爷领着我老姨（比我大一岁）来我家了，姥爷看我吃冻梨，就逗我说给你老姨一个。我才舍不得那，摇摇头继续吃。姥爷走过去到盆里拿了一个冻梨准备给我老姨，我明白了姥爷的意图后，一把把老姨推到我身后，把我吃剩下的少半拉冻梨递给了她，回身接过来姥爷递过来的冻梨。

还有一次吃冻梨的时候，弟弟正在睡觉，妈妈给留起来两个冻梨。其实我的眼睛盯着那，趁妈妈不备，偷出来一个吃了，弟弟醒了吃完一个再找没有了，气得大哭一场，我赶紧溜到外边玩去了。

　　六十年过去了，回想那时候过年一家人围着一盆冻梨坐在热炕头，听外面稀疏的爆竹声，在昏黄的烛光或在不很亮的电灯泡下吃着冻梨。虽然会把牙冰得直打颤，冷得从心里直哆嗦，但那份冷到心窝的感觉，是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迷恋。儿时过年啃冻梨的回忆，也有一种久违了的幸福感，长大了再买了冻梨试着吃几口，却没吃不出来那久远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