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村庄(1)

以斯帖

又到了周末，日子寻常。

阳光依旧温暖，日渐光秃的是冬天的树。寂寥，冷清，又不失铮铮傲骨。夕光斜斜地穿过枝桠，在泥地上画出疏淡的影子。

柿树的叶子早已落尽，干净的枝桠伸向天空。枝头上悬着一两枚风干的柿果，像被遗忘的小小的钟摆，静静停驻在去岁的秋光里。

稻场边堆着新锯的香樟枝，断口还湿润，木头的清气一阵阵散在空气里，混着冬日干燥的草屑味，清冽又熟悉。

“小丫，你们回来哒！”

“婆婆！”女儿挥着手喊道，声音清脆如铃。

我扭头望去，婆婆朝我们走来，把肩上的柴禾卸下，直起身，眼角漾开深深的笑纹。几片细碎的枯叶，从柴捆里轻轻掉了下来。

老G从车上拿下大包小包往屋里拎。我在网上给婆婆买的膏药和暖宝贴，还有公公的补品。

这时，哐当一声响。公公拉着小推车回来了。他慢慢将车歇在树下，车辙在地上拖出两条新鲜的湿痕，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还说明天去看小丫呢，”他看着我们，眼底带着温和的光，“回来得正好。”

“是有几天没回来了。”我说着，朝院子走去。

“晚上吃点么事呢。你们饿了没？我还没烧饭。”

“妈，不急，我先去炖饭。”

我走进厨房，开灯，拿锅，烧饭。米在厢房里，灯夏天就坏了，一直没修。新买的电饭锅，蒸气顶起锅盖时，米香会跟着溢出来。那白汽扑上脸，暖融融的。 猫咪在脚下，喵喵地绕着。

许久没回来了，去菜园看看。

高高的白杨树上，满是鸟叫声。有几只飞下来，歇在仓库的檐角，叫声清亮亮的。歇了一会儿，又噗啦啦一齐飞走了。

黄昏，微风，鸟鸣，土地散出的味道，远山，近树……都静静的，看久了，呼吸也跟着慢下来。

那鸟叫声一声声落在心上，把连日来的纷扰都熨帖平了，只剩下一片澄明的安宁。

堰埂上，有一片被火烧过的，黑漆漆的。四边不知名的草，早已又青了。

老G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他站在一棵金橘树旁，吃橘子。

婆婆说，这棵树味道不太好。皮瓤子太厚了，兴许不适应我们这里的水土吧。

堰埂上，婆婆种的迟白菜包芯了，小葱绿油油的，萝卜叶子很茂盛。上次我妈给我拿的泡萝卜叶子，清炒一下，好吃，很下饭。

天色又暗了一分，远山的轮廓渐渐模糊进暮霭里。

婆婆说，今年萝卜种的多。晒干了一些。又腌了两坛了。我们吃菜沾了她的光。她说着，把白菜外层的一片黄叶子摘了，扔在埂子下。

下坡的地方，路不平。这是婆婆走了半辈子的路，如今她腿脚已不太灵便。我认下了。脚尖无意识地碾了碾路上的一颗土坷垃，将它碾碎在暗处。碎土有些沾在鞋底，有些重归泥土。 明天带锹来，把这条路为她修平展。

​远处路灯亮起，村子上空传来几声狗叫。不知谁家做饭的香味，也淡淡地飘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