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

羊大为美

鸡

在白族人的生产生活中，鸡的作用甚至超过了猪羊等家畜。一则因为饲养鸡的成本低，见效快，再则养鸡不像饲养其他牲需要有一定的条件，有个鸡窝则可，甚至没有鸡窝，树枝上，房头上都是它晚上栖息的地方。

白族人喜鸡养母鸡，是因为每只母鸡对孵小鸡都表现出极大热情，兢兢业业、兴致勃勃地看护着对它来说还不存在的鸡胚。雏鸡还未孵出时它也不是无动于衷的；看到孵育出的雏儿，它的爱心加强了。幼雏弱小，所以天天要求新的照料；它不断地为它们操心，只为它们寻找食粮；若是找不着的话，它就用趾爪扒地，拨出它藏在里面的食物，为了它们而让自己遭受损失；它们迷路时，它就呼唤它们，让它们在它的翅膀下避开莫测的风险，再给它们吐哺。它那么热情关注地沉酒于这些温柔的照料。它的性格明显地改变了，很容易区分一只带领雏鸡的母鸡和另一只母鸡，或者从竖起的羽毛和伸长的翅膀，或者从它嗓门的嘶哑和不同的变化，它丰富的表情，它充满关切、热情的强烈母爱等方面，将其区分开来。

　　然而，母鸡一旦需要不顾自身安全去保护雏鸡的话，她就会敢于冒一切危险。若是天空中出现一只鹰，这个虚弱、害羞的母亲，在另一种情况下本来会逃跑求救，但这时出于情感，母鸡会变得勇敢无畏；它冲向前去，并以高声啼叫、拍打翅膀和它的勇气，常常吓退食肉鸟，这种鸟儿讨厌一种未预料的抵抗，就远远地离开，去寻找更容易捕获的猎物。母鸡还具有美好心灵的各种特点；但是，这并没给它的其余本能增添同样的荣誉，因为假如偶尔人们让它孵鸭蛋或另一种水禽的蛋，对这些陌生物，它的情感与对它自己的雏鸡一样热烈。母鸡弄不明白；它只是这些水禽幼雏的奶娘或仆人，而不是它们的母亲。其它水禽孵化出来后，当它们为天性所驱使，去嬉戏或钻入邻近的小河里，看这个可怜奶娘的惊奇、不安和焦急神态，真是一幅奇特的场景：它还以为自己当妈妈了，它匆忙地想跟它们到水里去，可还是被这一切所吓住了，因而焦急不安，犹豫不定，在岸边颤栗着，忧伤不已，黯然神伤地眼看着自己孵出的雏儿们正处于危险之中，也不敢去救。母鸡真正的母爱，这种时候才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那些物质相对贫乏的年代，鸡蛋是白族人待人接客的一道好菜。家里如果来了客人，鱼可以不吃，肉可以不吃，两个香喷喷的炒鸡蛋，就足以表达主人家对客人的热情与敬重。鸡蛋可以滋补营养，改善生活，但除了待人接物，除了女人生小孩做月子，自己通常是舍不得吃的。平时找病人，提一篮鸡蛋就是上好的礼品。母鸡一旦下蛋，如果不是用于改善生活，还足可给家庭增添一笔小小的开销。所以在白族人家中，认真做人做事、认真过日子的人家，家里通常没有不养鸡的。

　　公鸡呢？则是上了白族拜神和祭祖“三牲”鸡、鱼、猪肉的头榜的。公鸡最光彩的时候是白族人竖柱上梁时，用它来点梁。点梁的时，主人家要把公鸡交到建盖房子的“主墨人”手中，“主墨人”把公鸡的鸡冠掐破一点，让鸡冠流出血来，口中叨念：“接得主人一只鸡，此鸡本是凤凰鸡，头上戴顶金冠帽，身上穿件五彩衣，今是吉祥黄道日，拿来做点鸡——一点四字四金刚，恭喜子孙万代昌；四字点了点中梁，恭喜子孙成栋梁。左边点龙头，金樟中魁首；右边点龙尾，富贵满堂红……”“主墨人”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把鸡冠上的血涂到大梁上，柱子上，以求家业兴旺，家宅平安。小时我还听说白族人择墓地：选好一块墓地后，要在选好的墓地上搭起窝棚睡上“一七”（七天），在此期间，墓地的主人家要抓一只公鸡和主人在一起，如果这七天公鸡黎明时候天天打鸣，就证墓地是吉地，可以作为坟地使用，否则就是“哑地”，不能作为坟地用。公鸡之所以有这样的殊荣，是因为在白族人的心目中，公鸡是能通灵的。

　　一只好公鸡，往往眼睛炯炯有神，步态豪迈，动作自由，具有各种预示着力量的相称比例。假如需要一个纯种的话，母鸡应该与公鸡一致；但是，假如主人企图改变甚至改良种类，就应该让各种鸡杂交。有经验的主人知道，无论哪种情况，都应该选择目光炯炯、鸡冠摆动、殷红、没有鸡距的鸡：它们的身体比例应比普通公鸡更轻巧；它们的羽毛更宽，腿更低。这样的公鸡通常对母鸡非常关心，甚至为它们不安和操心。多数有责任心的公鸡一直看着母鸡：带领它们，保护它们，警告它们有危险，去寻找走远的母鸡，带它们回来。看到它们全都在它身边吃食，它才专心地享受美食的快乐。从公鸡声音的不同变化和表现出的不同表情来看，无可怀疑，它在对母鸡们讲不同的话。失去它们，它就作出抱歉的表示。尽管它既嫉妒又动情，却不冷待任何一只母鸡；它的嫉妒只针对它的竞争对手：假如另一只公鸡出现在面前，它不需考虑什么，就眼里冒火，羽毛竖起，直冲过去，冲向情敌，进行一场顽强的搏斗，直到对手让步，或者自己认输退出战场。

　　

　　公鸡的这种高度责任心，使它成为一些白族村庄的图腾和本主神，并流传着许多神话传说故事——

《金鸡斗恶龙》说的是很久以前，洱海地区有一条恶龙作祟，引发水患，百姓生活困苦。一只金光闪耀的金鸡飞至洱海，见恶龙恶行，决意除害。它与恶龙激战数日，恶龙喷黑水干扰，金鸡奋力扑打翅膀吹散黑水，以利爪反击。最终金鸡获胜，恶龙被打败，洱海恢复平静。此后金鸡被尊为“金鸡大王”，有的地方将其奉为本主老爷，人们为表感激为其建庙供奉。金鸡也因此成为白族民众心中正义、吉祥和守护的象征。

《金鸡择址》说的是南诏王统一六诏后，一位叫雷音的高僧为超度战死的民众将士魂魄，替诏王做了海陆大会。诏王要赏赐他，雷音禅师便要了诏王宫中的一只金鸡，带着它踏遍大理区域山川寻找道场福地。当他来到洱海东山妙高山时，金鸡高啼一声，飞出他的怀抱，于是他便在妙高山建下了“为最盛招提”的津梁寺。后来，这只金鸡又飞至鸡足山，因它歇脚的形状如同鸡足，鸡足山也因此得名，成为佛教名山。

《金鸡化山》说的是邪恶的吕宗魔王变成一条大蜈蚣，正义的夏宗格萨尔变成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鸡，与妖魔展开激战。金鸡最终战胜妖魔，化作巨山镇压象征混沌的大蜈蚣，这座山便是鸡足山。白族人认为，金鸡的胜利象征着正义战胜邪恶，鸡足山也因此成为神圣之地，吸引着无数信徒前来朝拜。

《金鸡与石宝山歌会节》说的是古时候，有一只金鸡从灵鹫山飞到剑川石宝山栖息，为当地报时、催耕，使百姓连年丰收。石宝山下的十姊妹和十兄弟因金鸡歌声结缘，互生情愫。后来，盘踞大理的黑公龙为了夺走石宝山的金鸡栖地，降下冰雹灾害，十姊妹和十兄弟躲进宝相寺洞中。大姐用草鞋丢过黑龙头顶，破解其法力，十兄弟趁机斩杀黑龙。金鸡为感谢他们，化作仙姑传授龙头三弦制作技艺，并每年回山与众人弹唱。后因金鸡被外人取走，白族人为纪念歌会，每年农历七月二十七至八月初一上山对歌，传承至今。

这些神话传说体现了白族对鸡的崇拜与敬畏，鸡在故事中常被视为正义、守护、吉祥的象征，也与白族的自然环境、历史文化和宗教信仰紧密相连。难怪白族人那么喜欢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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