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 “三家

感悟人生

<p class="ql-block">我的家乡叫“三家”,一个藏在内蒙古东部地区宁城县的小村庄里,宁城县坐落于蒙、冀、辽三省交汇之处,素有“鸡鸣惊三省,马啸惊冀辽”之说。我的家乡“三家”营子不声不响地在季节的轮回里,像一株老树,根扎得深,枝叶却随风轻轻摇晃。这些年,我每年都回去几次,又离开,每一次都发现它悄悄变了模样,可有些东西,却始终没变。我的家乡之所以叫三家,听老人们说,过去这营子只有三户人家,所以营子名字从老一辈子记忆起一直延续叫“三家”这个名字。</p> <p class="ql-block">这次老姑家的表妹结婚,我回来闲暇之余正好在营子里转了转,离开营子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细致的走过,原来的学校、村委会,养鱼池,北小河子,灌区渡桥、灌区等地,曾经都是我和伙伴们童年的嬉戏的地方,每走到一处都是满满的回忆,黄昏时分,我走在村后的小路上,远远就看见邻居家的“老过子”同龄人赶着羊群从田间上走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羊群像一团团浮动的云,慢悠悠地啃着地里剩下的玉米秸秆。光缆横在天边,几只麻雀蹲在上面,一动不动,仿佛也被这黄昏色粘住了。这样的画面,几十年前就刻在我心里,那时我放学回来,总爱坐在田头看放羊的老人王国臣,听他用长鞭甩出空旷的声音,像在跟大地说话。</p> <p class="ql-block">再往东走几步,是我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如今那排黄墙红柱的校舍,一半成了村委会,门口挂着崭新的牌子,另一半成了收粮点。我记得四十几年前上小学时教室的木窗总是关不严,冬天北风钻进来,我们缩着脖子念书,王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排排字,像种下一行行希望。随着教育的几次改革,后来村小学撤了,学生们都合并去汐子二中读书,再后来汐子二中也撤了,孩子们都去烧锅地中心校读书,这里便渐渐安静下来。路还是原来的路,只是过去的泥土路现在已经变成了油柏路,可走过的已不是背着书包的孩子,而是来办事的村民和偶尔回乡的游子。更让我惊讶的是,学校原来的校田地竟建起了烘干塔。高大的厂房、白色的办公室、飘扬的彩旗,和记忆里朗朗书声的校园格格不入。我站在路边看着那些沙土堆和运输车来回拉玉米穿梭,忽然想起当年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在这片校田地里种地、锄草、耘地、秋收时扒玉米、锄红薯、锄土豆。记忆里在校田地锄生红薯,是劳作最幸福的回忆。每个同学都会趁老师不注意,锄红薯时,挑个表皮光滑的,在裤角擦几下,擦去泥土,咔嚓咬下一口,脆嫩的红薯果肉迸出清甜汁水,带着刚离泥土的鲜气。你一块我一块,连被发现的小慌张都成了幸福的调味品。如今市场、超市的各种红薯都有,啃一口可再也尝不到那份在校田地劳作的热闹,和“偷吃”带来的独特快乐。如今机器轰鸣,把粮食烘干,也把一段我的童年烘得心里发热。</p> <p class="ql-block">穿过村子往东,曾是我们最爱的养鱼池。夏天,水清得能看见鱼影,我们一群孩子脱了衣服就往里跳,狗刨、扎猛子、打水仗,吵得整个养鱼池水面都颤动起来,曾记得七八岁的时候,由于那时候不会游泳,不敢去深处游玩,我就在水浅的地方扎猛子,结果弄了一头泥,把脖子也扭疼了。冬天结了冰,伙伴们都自己制作冰车和陀螺,一起滑车,用两个冰锥,也有时坐在上面被人推着滑,摔了也不哭,爬起来再滑。如今养鱼池干了,水面没了,村民在上面种了玉米,只剩一圈模糊的洼地,提醒着它曾经的存在。</p> <p class="ql-block">村里的灌区还在用。那条贯穿南北在村子中间的水渠,像村子的血脉,年年春耕夏浇时坤渡河的水依然汩汩流淌。我沿着渠边走,看见闸门还在,铁锈斑斑却仍能启闭。老一辈人说,这渠是六十年代全村人一锹一镐挖出来的,为的是让旱地变水田。如今它老了,可还在干活,像一位不肯退休的老人,默默支撑着这片土地的收成。</p> <p class="ql-block">顺着老姑家再往北,就是北小河子。它不宽,也不深,却是我们整个童年的乐园。夏天,河水清凉,我们光着脚丫踩在鹅卵石上摸鱼抓蝌蚪;冬天,河面结冰,我们穿着母亲缝的棉靰鞡,在冰上抽陀螺、滑冰车。最难忘的是我们小河冰上打出溜滑。摔倒了,即使疼也不吱声,摸摸后脑勺疼的地方起来还是继续沿着河岸跑,笑声惊起树上的乌鸦。如今河水断了流,河床裸露,长满枯草,还没有收的玉米桔杆,像一条沉睡的龙,不再翻身。</p> <p class="ql-block">北小河子上那座石渡桥,是我们少年时代的舞台。记得那一年元旦在王忠庆的领导下,我们组建了“迎春花文艺队”,在桥头排练节目,唱《洪湖水浪打浪》,跳《北京的金山上》。桥下冰面底下的水哗哗流着,像是为我们打着节拍。那时的风是甜的,阳光是暖的,未来是明亮的。如今渡桥还在,桥面的盖板已经被会“过日子”的社员“借走了”,石缝里长出了野草。当我走上渡桥,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稚嫩的歌声,和伙伴们肆意的笑。</p> <p class="ql-block">晚风携着田间的泥土气息漫过来,混着玉米秸秆的干燥清香,把思绪缠得愈发绵长。三十多年光阴匆匆而过,营子的轮廓在岁月里添了些许新痕,却始终没变那份质朴底色,学校的青砖墙还凝着旧日光影,北小河子的流水仍唱着当年曲调,渡桥的石板被脚步磨得温润,灌区的轮廓在暮色中依旧清晰。那些和伙伴们摸鱼、追跑、偷摘玉米的欢笑声,仿佛还在风里打转,一触即发。</p> <p class="ql-block">邻居放羊人“老过子”的身影渐渐走近,长鞭轻扬时,清脆的响声穿透暮色,和记忆里的声响重叠在一起。羊群慢悠悠擦过身旁,绒毛上沾着夕阳的金辉,像撒了把碎光。麻雀依旧蹲在光缆上,成了黄昏里最安静的标点。我站在田野里,看着夕阳一点点沉落,把天空染成暖融融的橘红,忽然懂得,所谓故乡,从来不是一处固定的地方,而是藏在时光里的画面,是刻在骨子里的牵挂。</p> <p class="ql-block">无论走多远,无论过多久,只要回到这里,回到这些熟悉的场景里,那颗被岁月打磨的心,就能瞬间找到归宿。这乡土的记忆,是藏在血脉里的根,是无论走多远都能回望的暖,会一直陪着我,走过往后的岁岁年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