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高考最后一节离别课上，班主任杨老师抱着两大袋零食走进来，塑料袋哗哗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她把小熊饼干、大白兔、雪碧往讲台上一放，平时总板着脸的人，此刻眼角有点红，哽咽着说道：“吃吧，最后一次请你们吃零食了。”</p><p class="ql-block"> 没人先动零食。班长突然站起来，把一叠试卷狠狠摔在桌上：“终于解放了，撕了吧！”像是点燃了引线，整个教室瞬间炸开。数学卷子、英语报、模拟试题……我们疯了一样从课桌抽屉里翻出那些被红笔标注过的卷子，双手扯住边角，“哗啦”一声撕得稀碎。像雪花一样，从教室前排飘到后排，粘在窗户上，落在同学的肩膀上，积在课桌的缝隙里。</p><p class="ql-block"> 有同学踩在椅子上往下撒，有的把碎纸揉成球互相丢来丢去，就连平时我们最乖的几个同学也踮着脚，把一张写满错题的试卷撕成了碎屑。教室里全是纸张碎裂的响声，混着压抑不住的笑，还有隐约的哭泣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班主任就站在讲台边，没有像往常那样呵斥“安静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抬手抹了抹眼睛，头发上沾着的碎纸沫也没在意。直到碎纸差不多铺满了半间教室，我们才渐渐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彼此，脸上还沾着细小的纸屑。</p><p class="ql-block"> “别扔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捡几张留着吧，以后想骂题难的时候，都没地方找卷子了。”我们忽然就安静了。她拿起雪碧，给我们每个同学都倒了半杯，哭泣着说道:“其实，早就想给你们买这些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眼泪却掉了下来。缓了一会才慢慢说道:“以后，再也不用催着你们刷题，再也不会唠叨你们了。”她望着我们，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像是要刻进心里，“这一别，天南海北的，再见不知道是哪年了。以后，再也不给你们上课了。”</p> <p class="ql-block"> 我和几位女同学抱住班主任，哭泣着说:“老师，我们不想和您分开，我们还想听您唠叨，给我们上课。”就在这时，班主任严厉地说道:“瞎说什么傻话，你们以后的路还很长，读大学了就会轻松一点，不用像高中这么起早贪黑了。将来还要步入社会，还要好好工作。”</p><p class="ql-block"> 后来有同学去捡那些碎纸片，小心翼翼地夹进同学录里。我也捡了一片，上面还留着红笔圈出的“此处错误”。今天整理旧物时，那片碎纸片从同学录里掉出来。时隔多年，碎纸飘落在整个教室的景象，浮现在眼前。班主任含泪的眼睛，还有那句“再也不能给你们上课了。”</p><p class="ql-block"> 原来最痛的告别，从不是声嘶力竭的哭。是碎纸落尽后，她站在一片狼藉里，明明在笑，却让我们懂得：有些热闹散场，就是一辈子。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为什么老师没有阻止我们撕试卷，而是默默地看着我们发疯。因为只有老师懂得我们这三年有多辛苦，晨光未亮时的晨读、台灯下熬红的双眼、试卷上反复涂改的痕迹，还有模考后既忐忑又不甘的心情。这其中的不易，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灵的挑战，是在无数次想要放弃时的坚持与不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