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趣事

独钓寒江雪

<p class="ql-block">  1972年夏天,被我封存在了记忆最深处。那年寨河的水、树上的麻寂寥子、林中的泥、手里的鱼,给我涂抹了人生最初、也最永不褪色的底色。</p> <p class="ql-block">(一)捉鱼的乐趣,不在于鱼的多少</p><p class="ql-block"> 我对水的畏惧,发生在1972年的那个夏天,那也是在老家寨河里泡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那年的暑假一开始,我便被送回乡下。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整天跟着村里一帮半大破小子野跑。看他们在寨河里用罐头瓶捉鱼,我心痒得不行。</p><p class="ql-block"> 没有工具,我就自己造。不知怎的我摸进了大队卫生室,还真找来两个链霉素小瓶。用纳鞋底的粗线拴好瓶子,蹦蹦跳跳尥着蹶子,便一口气跑到河边。</p><p class="ql-block"> 蹲在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下,我把馍渣放进瓶里,扬手扔进河中。不出半刻钟,猛地提起——嘿!一条小麦穗鱼正卡在瓶口,银亮的尾巴在瓶外徒劳地摇摆。那一幕,至今还清晰地贴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我一次次扔,一次次拉,脚下不知不觉湿了一片。忽然,那双解放鞋底一滑,我整个人便朝着浑浊的河面溜去。“噗通”一声,水瞬间没顶。</p><p class="ql-block"> 岸边钓鱼的乡亲听见响动,回头不见人影,心知不妙。他扑到老柳树边,一手死抓住老树根,身子探向水面,用另一只手猛地伸进水里,正好捞住胡乱扑腾的我。闻声赶来的伙伴们七手八脚,总算把我这个“水鸭子”拽了上来。他们瞧着我滴滴答答的狼狈相,笑得直不起腰。而我心里那颗怕水的种子,也就在那冰凉的触感里,深深种下了。</p> <p class="ql-block">(二)你钓的不是鱼,是快乐的源泉</p><p class="ql-block"> 那年钓起的小鱼,它是我今生钓起的第一条鱼。</p><p class="ql-block"> 有天上午听到有人叫我,丢下作业,立马飞了出去。原来是小伙伴们喊我去寨河钓鱼,看了一会儿,我也手痒难耐。学钓鱼!没有工具自己造。一截蚊帐竹杆当鱼竿,一缕纳鞋底线作鱼丝;鱼钩成了难题。我像个寻宝的,最后在生产队仓库破薄捞上,发现了用来修补的“铁丝”——竟是柔韧的铜丝。我把它弯成钩,挖来蚯蚓,找个蒜结瘩子当浮漂。一套行头凑齐,心早就飞到了河边。</p><p class="ql-block"> 在爷爷家堂屋东头的河段,我火急火燎地把钩子甩进水里;眼睛死死盯着那蒜结瘩子,只见它上下不停地跳跃,突然猛地一沉,我的心也跟着往下一坠;说时迟,那时快,我憋足劲,双手把竹竿向天上一扬!</p><p class="ql-block"> “嗖”的一声,一道银亮亮的东西从眼前划过,轻飘飘落进了身后草丛。“我的鱼呢?”我望着“鱼钩”——空荡荡直勾勾的铜丝发愣。顺着身后的方向,回头跑很远,我拨开草丛,见到一条筷子长的鱼儿,正在躺在草丛里活蹦乱跳!那可是我人生钓起来的第一条鱼,那份狂喜“轰”地涌上心头,涨满了小小的胸膛。</p> <p class="ql-block">(三)搬鱼捉虾的快乐,藏匿在河边的欢声笑语里</p><p class="ql-block"> 搬鱼捉虾的快乐,藏在河边的耐心与收获里。</p><p class="ql-block"> 每天,河边都有钓鱼的、搬鱼的,看着搬鱼比钓鱼弄上来的鱼不仅而且还快,我的小手再次痒痒了。央求奶奶把灶屋的“气死猫”拿给我去搬鱼。还是在爷爷家房屋东头的河段里,我有模有样地学他们,系上长绳,底子上压半块青砖,撒点馍渣,猛地把它撂进河水中;绳子另一头拴在那棵歪向河面的老柳树上,我搬个小板凳坐在岸边,开始猴急的等待。</p><p class="ql-block"> 时间像是被河水粘住了。约莫一刻钟,我猛地将气死猫拽起;水哗啦啦沥下,被我拉出来的气死猫里除了那块砖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咦!怎么回事?怎么一点馍渣渣都没有了呢,鱼儿吃完了?那我的鱼跑哪了去啦?正在我懊悔不已时,“你刚才撂恁猛,馍渣渣都给漂跑了。”不知道太爷爷啥时候来的,站在我身后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着,“你要慢慢地把气死猫放下去,别弄恁慌再试试。”</p><p class="ql-block"> 我按照太爷爷教我办法,果然就有了收获。不一会儿,我再次拉出气死猫,只见底下白花花一片——数不清的小鱼小虾在惊慌跳跃。三番五次,很快搬到一洗脸盆的小鱼,我快活得手舞足蹈。奶奶闻声过来,看见一洗脸盆里这些活物,也眉开眼笑,摸着我的头:“今晚给我孙儿煎小鱼、炸焦虾。”</p> <p class="ql-block">(四)不摸螃蟹怎知水中趣,不摸虾难懂河底欢</p><p class="ql-block"> 真正的疼与欢笑,都留在摸螃蟹的那天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正在写作业,院子外边伙伴喊我。撂下铅笔喊一声“太爷爷我出去啦”,人已跑出老远。</p><p class="ql-block"> 寨南窑场旁小水沟边,太阳照的水面上金灿灿的,小鱼在水上泛起阵阵波纹;水驮车擦着水面团团跑,几只蜻蜓点水飞起,忽见岸边边上窜过几簇细碎的水花——那是蟹将军慌乱地倒着八条腿,举起毛茸茸的钳子要往洞穴里钻。</p><p class="ql-block"> 怎么才能摸到螃蟹,他们教我:河蟹的洞贴在岸边水线下,扁扁的;手指要快,探进去捏住蟹钳根部,猛地拽出。也不知道他们咋恁大的勇气,伸手就能够捉住它,自己总感觉会被钳子狠狠夹住指头。</p><p class="ql-block"> 经过几次失败后,我终于摸到了两三只。正当我得意得嘴角咧到耳根时,指肚猛地传来钻心的刺痛——我“嗷”一声抽回手,一只小河蟹正吊在指肚上,双钳死死夹着肉,脚下丝丝凉气,我却顿时浑身燥热。</p><p class="ql-block"> 看着迅速浮现的两个深红印子,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p><p class="ql-block"> “哪那么疼哟,蛤蟆尿咋恁不值钱?”不知谁嚷了一句,大伙顿时哄笑起来。“行啦,你别摸蟹了,”领头的二哥说,“跟恁三哥摸虾去。”</p><p class="ql-block"> 笑声顺着水沟流淌。我吹吹手指,把那点疼和尴尬,也当成了今日探险的一枚小小勋章,踢踢踏踏跟上了大家的脚步。</p> <p class="ql-block">(五)摸爬叉猴粘麻寂寥子,这个夏天真热闹</p><p class="ql-block"> 真正的热闹不是麻寂寥子叫,是我和小伙伴们的欢笑。</p><p class="ql-block"> 时值盛夏爬叉猴开始扒开土爬上树,变成麻寂寥子,在树头上鸣叫,听得满耳聒噪。但是,这又给我带来了快乐。傍晚,我和小伙伴们像小麻雀似的,飞往寨子后树林里,一起蹲在树下,就像工程兵探雷一样,大伙慢慢向前寻找它们的小秘密。新鲜的小洞口总是像个绿豆子那么圆,要是遇到边缘碎土微陷,那准是爬叉猴藏身的暗门!</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我总是不敢下手。记得第一次摸到泥土下滑动的硬壳时,我一蹦老高,小手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二哥笑话我胆小,说这些土洞洞土窝窝跟蛇洞不同——蛇洞边缘带棱角,爬叉猴的家圆圆滚滚,洞口还闪着亮晶晶的丝线。在五哥的耐心指导下,渐渐地我也成功了。</p><p class="ql-block"> 当夜幕降临,大伙约好,带上从生产队偷出来的俩手电筒,再次来到那片树林中探险。一束光亮照到地上或树上,金黄的小家伙正慢悠悠往前往上爬,直接伸手捉就可以了,爬得高的要用竹竿把它捣下来。树林间全是兴奋的“这里,这里有两个!”“快看,这里还有俩!”的欢呼声。</p><p class="ql-block"> 晌午头,我们还是不停歇的闹腾——捉麻寂寥子。上树去捉容易吓跑吓飞它,怎么办?大伙想到用竹竿头上粘面筋,于是,找竹竿的找竹竿,洗面筋的洗面筋,大家分头制作粘麻寂寥子的工具。我们来到一棵炸响着麻寂寥子鸣叫的大柳树下,说时迟,那时快,二哥举起竹竿,顺着枝叶缝隙瞅准麻寂寥子,悄悄探进去,猛地一戳!正在演奏的乐声戛然而止,“粘住啦!粘住啦!”又是一阵阵欢呼声。</p> <p class="ql-block">  如今再想起那年夏天,所有的“惊险”与“狼狈”,都在时光的河流里沉淀下来,化作了闪闪发光的趣事一桩。那怕水是种子、自制的鱼钩、被蟹钳盖印的指肚,都成了我童年乐园里,最最生动鲜活的坐标。</p><p class="ql-block">(2025年11月30日作,12月4日夜修改于泊心庐;本文原创,图片来源于网络,在此一并向原创作者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