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记忆(下)百年解读之八,农业学大寨与园田化

孟先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秦渡记忆(下)百年解读之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农业学大寨与园田化</span></p><p class="ql-block">1970年修周佛路(0702工程)。秦镇工程营由公社干部何自新、杨自新、黄云龙领导。营部驻地:三里峡口。秦镇各大队住板房子。</p><p class="ql-block">----薛思达、杨志俊《秦渡镇近百年事略》</p><p class="ql-block">1964年毛主席发出“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号召。1975年9月第一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召开,户县被列为全国“一年建成大寨县”百县之一。11月26至12月6日,户县第一次农业学大寨群英会召开。</p><p class="ql-block">县内大型的水利工程相继上马。1975年12月25日,太平河改造工程开工,包括秦渡在内10个公社日上劳2.6万,25天移土石79万多方,完成太平河底宽50米,深4米多,长6.35公里的河道开挖工程。1976年春,又完成了整个河底、河堤的衬砌工程。队上几乎是调集了队上所有的青壮劳力,突击阶段,“火线整党”,所有青、老党员开赴工地。三秋结束后,又组织劳力,完成了甘河25公里的改造工程,秦三派出了一百几十人的队伍。奋战25天,按时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以后,大量的劳力,又参加了涝河改造工程。</p><p class="ql-block">涝河工程完工后,党支部动员组织,开展了本队“枣树湾”的低洼田改造工程,全体动员,以土方计量计酬,调动群众劳动积极性,共动用土方数十万方,将上百亩水淹蛙鸣的低洼湿地垫成平坦肥沃、旱涝保收的良田。</p><p class="ql-block">1976年12月召开的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户县被评为大寨县。1977年1月9日至13日召开的户县第二次农业学大寨群英会,秦渡人民公社被评为“大寨社”,秦三大队被评为“大寨队”。随后由县农业局、科委、文化局、教育局领导郭维义、王文博、贺知良、白文彦、李安琪等人组成的学大寨工作组入住秦三。住在秦三的还有咸阳地区学大寨工作团的带队,咸阳党校的王百惠校长。王校长,山西人,1938年前参加革命,是一位资深的老干部。文革前任省委农工部部长,文革被“打倒”后下放到咸阳地区某县劳动改造,落实政策后,任咸阳党校校长。之前我和王校长接触过两次,一次是1975年参加咸阳党校学习,听过王校长就当时局势做的专题报告。讲课不用稿子,随场发挥,讲座上高高的书摞,信手翻阅,对理论的熟悉程度令人折服。我记忆犹新的是他引用列宁《论左派幼稚病》中的段落。第二次是在秦渡公社在崔家湾召开的“农业学大寨动员大会”,王校长讲了话。当时正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人们对否定阶级斗争言论禁若寒蝉,他却在会上讲:“不管他什么纲,农民有白馍馍吃,就是纲。”当时听到后很吃惊,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王校长家住西安,每次回家,随团的黄部长。张部长等人都是单位车接车送,唯有王校长自己搭公交车,有时,顺路坐秦三往西安拉沙的拖拉机回家,总是乐呵呵的。一直到后来回城担任省委党校校长,有人还碰见骑着自行车的王校长。一个副省级干部,朴素的作风令人肃然起敬。</p><p class="ql-block">为了完成“过长江(全年亩产超过八百斤)”的任务,上级强行要求生产队种高粱,基层干部和群众抵触情绪很大,受到批评。生产队干部为了应付上级检查,地头种高粱,里边种玉米。另外提倡玉米育苗移栽,对这种违背科学的做法遭到了群众的抵制。王校长知道后,公开表态支持群众,制止了这些违背群众意愿,违背自然规律的做法。对全国全面”一年建成大寨县”表示质疑,给中央写信反映情况。这种不顾个人安危,“为民请命、为民立命”的作风与当时一些人趋炎附势,蔑视群众的作风形成鲜明的对比。</p><p class="ql-block">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农业学大寨运动,虽然遭到了“四人帮”的干扰和破坏,但是带来了农村面貌巨大的变化。</p><p class="ql-block">除了太平河、涝河、甘河的改造,农田土地的平整,给户县大地带来最大变化的当数从1975年底开始实施的“田园化建设”工程。秦三村的园田化实施是在驻秦三村工作组的李安琪(县派干部,時兼秦渡公社党委副书记)带头下,协调各生产队,相互兑换插花地,形成一队一方,或一队两方,并进行土地大平整,实现了“路端渠直林成网,田方地平井成行”的目标,彻底改变了过去以村庄为中心辐射状的道路,建成了宽窄统一。纵横有序的主干路和生产路,形成丰产方,为以后的机械化打下的基础。秦三村从七十年代后期,建起了拖拉机站,实行集体免费统一耕作、统一用电,几十年来,一直没有中断。</p><p class="ql-block">1969年至1970年,又抽调大量劳力,支援宝鸡峡引渭工程及0702工程。1969年8月,全县抽调3600名民工支援宝鸡峡引渭工程,1970年2月12日又增派2400人。宝鸡峡引渭工程是一个从1958年就开始规划设计的大型引水工程。这个工程从1958年12月20地开工,1962年因工程巨大下马,1979年重新开工建设。户县由县委副书记白炳伟带队,主要负责汧河渡槽前边仝家沟一带七公里的引水渠工程。秦渡工区由贾武星带队。秦三大队两次共抽调12人,由时任民兵连长薛汉军领队,随秦渡公社的队伍乘坐火车,从户县出发直达宝鸡卧龙寺车站。拉货的大罐车,装满了随身带去的架子车等工具,人挤在工具的空隙中。天气冷,不知谁在车厢中烤火引起大火,风助火势,越烧越旺,火车只好停了下来。还好大火很快地扑灭,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从卧龙寺车站下车,这里仝家沟村不太远,大约七八里地。大家背着被褥行李步行来到仝家沟驻地。这里背靠土塬,从底下往上望,弯弯曲曲的小路在山坡上盘旋而上,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一点绿色,让人头晕目眩。民工们住宿大都是借用生产队的空房。秦一大队人多,住在村子的戏台上,空旷而寒冷。秦三的条件较好,住在一座临近崖畔窑洞式的小庙中。在地面上铺一层麦草称作地铺。窑洞里保温,冬暖夏凉,条件算是最好的。</p><p class="ql-block">我是第二批去的。1970年正月初十前后,我与一位同乡搭火车去宝鸡,坐过了头,在宝鸡车站下车后一路步行。背着被褥用具,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路前行,穿过石羊庙村,前往仝家沟工地。下午五、六点后赶到仝家沟。该村是一个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庄,各家分散住在千河畔的台地上,村西是高高的土塬,北边离汧河渡桥不远。</p><p class="ql-block">正月的天气正冷,人们还穿着大棉袄。当时的任务是在土塬的半坡上挖出一个平台,然后在在平台上挖出深深的水渠。整个的工程量非常巨大,为了加快进度,每人分有土方任务,一个人平均每天出土量高达六方之多,完成任务方可收工。凛冽的寒风中,挥汗如雨,脱着光膀,抡动洋镐。这里的土中料姜石特多,手顶得生疼,打满血泡,就连膝盖上都打上厚厚的茧子。</p><p class="ql-block">二十岁左右正是“吃不饱,做不乏”的年龄。就这样做到精疲力尽的程度,还是不忘给眼皮“过生日”。收工后,一伙人多走上里路,到光明公社的工地“看电影”,我以为真的是电影,原来是光明公社民工中女娃多,顺路去看女娃干活。要么就手工找女医生,装病害牙痛。</p><p class="ql-block">食堂是以公社为单位,从民工中抽调的炊事员。一天两头是菜馍,中午是面条。事实是活重,饭确实吃的不少,“长杠子”蒸馍一个半斤还嫌少,有人打赌曾吃到四个蒸馍。我到宝鸡去拿的是长安大老碗,工地一看,中午领饭都是洋瓷盆子。虽然活累,但是能吃饱,在那个年代,能吃饱是最高兴的事了。</p><p class="ql-block">最艰苦是渠面衬砌的过程,没有电夯,渠底全部是人工夯实。四个人一伙,喊着号子,夯石上下跳动,工地上欢声雷动。渠底渠塝所用的混凝土全部是人工搅拌、人工传递运输。整个工程在热火朝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汗水打湿了衣衫,人们已到了疲惫不堪的状态。平时不知困乏的们真有些撑不下来了。收工后,困作一团,没有了昔日的嬉戏玩闹的精神。就这样在极度疲劳中完成了大渠的衬砌工程。后来还增援了渠首的增高工程。就这样,这一陕西水利史上划时代的工程顺利完工,1971年宝鸡峡引渭工程正式通水。多年后,每当我们路过这里,就会想起那段岁月,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因为我们在这里奋斗过,流过血汗。</p><p class="ql-block">从宝鸡下回来的1970年9月,0702战备路(108国道)正式开工,支援宝鸡峡的小伙伴们随即又参加了这一工程。这一工程的规模要比宝鸡峡工程的规模更大更艰巨。宝鸡峡工程户县去了3400多民工,而0702工程总共上了1.1万人,几乎是队上的所有男劳,都被派往0702工程。这次工程是我的叔父高云龙带队。共去了50多人。全县完成从狐狸沟到秦岭梁31.4公里的路基任务,1971年又完成秦岭梁3公里的路基工程。</p><p class="ql-block">下面是秦三村“0702”工程参与者薛联营的回忆:</p><p class="ql-block">一、风雪入山:正月里的筑路号子</p><p class="ql-block">1970年正月,秦岭的冰天雪地还笼罩在年味里,我们几十名秦三村青年已背着铺盖卷踏上了周佛路的修筑征程。公社的卡车在周至马召抛锚时,夜色正浓,零下二十度的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脚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第二天天未破晓,我们便踩着积雪进山,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雪粒灌进布鞋,冻得脚趾发木。有人唱起信天游,歌声惊飞枝头的松鼠,年轻人的朝气与对远山的好奇,让踩雪的脚步声都带着股子狠劲。</p><p class="ql-block">走累了就坐在雪地上,抓起雪团塞进嘴里解渴,背贴着冰冷的山石,不一会儿就冻得打哆嗦。“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口号成了我们“精神药”,成了我们对抗严寒的“暖身贴”。两天后抵达元潭子,山民的土坯房成了临时栖身之所,火塘的暖意还没捂热身子,我们就忙着砍树搭棚——竹笆墙、油毡顶的工棚,在风雪中摇摇晃晃,却撑起了一群人的筑路梦。</p><p class="ql-block">二、生死时速:暴雨中的生命竞速</p><p class="ql-block">我们连负责元潭子到板房子的路基拓宽,比起三里峡的悬崖作业,这里看似安全,却处处暗藏杀机。1970年夏的那场暴雨,成了所有人记忆里的“生死关卡”。那天午后,乌云压得山尖喘不过气,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工地上,我们40多人挤在一处凸出的悬崖下避雨。高云龙连长盯着不断渗水的岩壁,突然大喊:“全体后撤!快!”</p><p class="ql-block">没人敢耽搁,深一脚浅一脚往工棚跑。刚躲进棚里,身后就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面崖壁裹挟着泥石倾泻而下,如一条黄色巨龙吞噬了刚才避雨的地方,沟道瞬间被填得严严实实。望着被泥石填满的沟道,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若再晚撤十分钟,怕是连尸首都找不着了。高连长蹲在工棚门口对大家说:“干工程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更得把弟兄们的命揣在怀里。”</p><p class="ql-block">三、岁月留痕:石头上的青春刻度</p><p class="ql-block">工地上的危险从不因“幸运”而缺席。薛余良被滚落的巨石砸中腰部的那天,阳光正烈。他抱着刚凿好的条石往路基上搬,山尖的飞石突然失控,重重砸在他背上。送往县医院的路上,他咬着牙说:“等伤好了,还想回工地打夯。”可这一伤,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他被安排到县照相馆,却在四十岁出头便因病去世,只留下泛黄的记忆,定格着他22岁的青春。</p><p class="ql-block">54年过去,当年的油毡棚早已坍成废墟,拓宽的路基上,柏油路取代了沙石路面。但每当暴雨倾盆,我仍会想起高连长绷紧的眉头,想起薛余良倒下时抱在手中的条石,想起我们用三个木桩捆成的夯具,在路基上砸出的每一个深深浅浅的印记。这些印记,是一代人用青春和热血刻在秦岭深处的生命刻度,更是不该被岁月湮没的集体记忆。</p> <p class="ql-block">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