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王婧刚踏进家门，手机便响了起来。是申姨的来电。电话那头，语调殷勤得近乎谄媚：“哦，我们江城最优秀的女作家！您的报告文学脱稿了吧？我可是迫不及待想成为第一个读者呢。您可是文学奖得主，文字功底令人折服，这份呕心沥血的创作，必将为我公司增光添彩。不过啊，江城日报给的稿酬恐怕有限，这样吧，我们公司额外奉上五万元酬金——明天您把文稿送来，我当场兑现，如何？”</p> <p class="ql-block"> 王婧听着，心头却泛起一阵寒意。当初在南疆公司初见申姨时，那副热情谦和的模样，此刻回想起来竟如此虚伪做作。她握紧手机，语气坚定如铁：“对不起，申总经理，五万元的确诱人，可惜，我无福消受。”</p><p class="ql-block"> “什么？你说什么？”申姨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惊愕。</p><p class="ql-block"> 王婧平静地回应：“我想告诉您，那篇报告文学的稿子，我已经撕了。”</p><p class="ql-block"> “啪！”耳机里传来一声脆响，想必是手机跌落在地。</p> <p class="ql-block"> “小婧，怎么了？”杨慕冰坐着轮椅来到王婧身旁，关切地问。</p><p class="ql-block"> 王婧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杨慕冰听罢，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泛起赞许的光：“小婧，你做得对。我们文人，最不能丢的，就是骨气。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我们又岂能为金钱出卖文字与良知？这才是文人的风骨！”</p><p class="ql-block"> “可……这篇稿子是您推荐我写的，如今交不了差，会不会连累您？”王婧低声问道，眉宇间满是忧虑。</p><p class="ql-block"> “放心。”杨慕冰微微一笑，“报社张总编是我多年挚友，更重要的是，他是个有党性、有原则的报人。这件事，他非但不会怪你，反而会敬重你。”说着，她已拨通电话，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p><p class="ql-block"> 王婧站在一旁，心悬如线。只见杨慕冰神情由凝重转为舒展，最终眉开眼笑。</p><p class="ql-block"> “好！好！太好了！”她挂下电话，喜形于色，“小婧，张总编听了这件事，非但没生气，反而极为欣赏你！他说报社正要招聘特约记者，准备破格录用你——这可是因祸得福啊！”</p><p class="ql-block"> 王婧怔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十八</p><p class="ql-block"> 傍晚，暮色如烟。麦如松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竟是“碧玉”。他心头一震——她竟主动联系自己？</p><p class="ql-block"> 电话那头，碧玉语调含混，断续不清。反复听了几次，他才听明白：她此刻住在火车站宾馆，只想见他一面，有话要说。</p><p class="ql-block"> 麦如松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碧玉曾因事被拘十五天，之后便销声匿迹，连公司也不再去。如今她突然现身，还约他在宾馆相见，他既惊且疑，却仍决定赴约。</p> <p class="ql-block"> 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麦如松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沙发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碧玉，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喝成这样？”</p><p class="ql-block"> 碧玉醉眼朦胧，声音颤抖：“如松……我……我是来向你……赔罪的，也是……来告别的。”</p><p class="ql-block"> “告别？你要走？”麦如松心头一紧。</p><p class="ql-block"> 她缓缓点头，随即一阵恶心涌上，几乎呕吐。麦如松连忙扶她坐下，迅速泡了杯浓茶。她伸手去接，手却抖得厉害，茶杯险些落地。他眼疾手快，接过杯子，亲自送到她唇边：“慢点喝。”</p><p class="ql-block"> 几口茶下肚，碧玉神志稍清。她坐直身子，眼中满是惶惑与歉意：“如松，我对不起你……为了帮我做那些错事，害你丢了工作……”</p> <p class="ql-block"> 麦如松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们都错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可你……为什么要走？准备去哪儿？”</p><p class="ql-block"> “别问了，好吗？”碧玉避开他的目光，“这……和你无关。我只想在离开前，亲口向你道歉。”</p><p class="ql-block"> “不，我必须知道！”麦如松突然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你有权利走，但我也有权利关心你。”</p><p class="ql-block"> 碧玉怔了怔，终于轻声开口：“我……明天一早，坐火车去广州。”</p><p class="ql-block"> “广州？为什么？”麦如松心头一紧，“你一个人去？没有钱，没有工作，怎么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有青春，我有美貌。”她冷笑一声，眼神倔强，“你没听说吗？多少女人靠这个，在城市活得风生水起？”</p><p class="ql-block"> “你——”麦如松如遭重击，心口发痛，“你是想……走那条路？”他本想说“三陪女”，却终究说不出口，只觉字字如刀。</p><p class="ql-block">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碧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怒意，“你以为我这么不堪？”</p> <p class="ql-block"> 麦如松长叹一声，语气沉重：“我不是看轻你，而是怕你再跌进深渊。你已经错了一次，广州人生地不熟，人心复杂，万一……”</p><p class="ql-block"> “万一？”碧玉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自嘲，“可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工作没了，爱情没了，还蹲过班房。我还有脸留在江城吗？换个地方，或许还能翻身。就算失败，也不过是重蹈覆辙。”</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能这么想？”麦如松心如刀割，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碧玉，我和你一样跌倒过，可王婧、蓝更生她们都说——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拍拍尘土，继续走！我们都没放弃你，梁智才、我，都在想办法帮你！留下来，至少听听大家怎么说，好吗？”</p> <p class="ql-block"> 说着，他掏出手机，迅速拨通王婧的号码：“小婧，碧玉要走，她要去广州……你们快来车站宾馆！”</p><p class="ql-block"> “如松，你先稳住她，我们马上到！”王婧在电话那头急切叮嘱。</p><p class="ql-block"> 麦如松挂了电话，转头对碧玉说：“姐妹们马上就来。她们说，如果你执意要走，她们也要送你到火车站。”</p><p class="ql-block"> 碧玉无言，只得点头。</p><p class="ql-block"> 麦如松凝视着她，忽然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碧玉，有些话，我本想等时机成熟再说。可你明天就要走，我不能再藏在心里了。”</p><p class="ql-block"> 他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我知道你让我做的事不对，可那时……我喜欢你。我傻，我以为帮你，就能靠近你，就能换来你的心。可我们都错了。那是条歪路。现在，我想重新开始，做点正经事，让人看得起我。我也希望你能站起来，和我一起，走出阴霾。碧玉，我喜欢你，一直都没变。请你……别走。”</p> <p class="ql-block"> 碧玉怔住了。她从未想过，麦如松竟会如此坦白。</p><p class="ql-block"> 她曾以为，自己出事后，所有人都会唾弃她，包括他。她自认已成下贱之人，不配再谈尊严与爱情。可此刻，麦如松的真诚如暖流，悄然融化她冰封的心。</p><p class="ql-block"> 她眼中泛起泪光，嘴唇微动，却未出声。</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婧、蓝更生、菩菩……她们赶到了。</p><p class="ql-block"> 房间的门被推开，灯光洒入，照亮了这个曾被孤独与悔恨笼罩的角落。</p><p class="ql-block"> 命运的转机，或许就藏在这一次重逢之中。（待续）</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峰岭叠翠，汉族，汉语言文学大专学历。广西作协会员，南宁市作协会员，出版长篇小说2部，与人合作编剧40集电视连续剧1部。主编《枝柳岁月》《枝柳记忆》《三线人回忆录》。发表中短篇小说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