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溪，那里承载童话故事

竖直曲折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小溪上，水面上泛着细碎的光，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盒金粉。我蹲在溪边，看着水流轻轻绕过那些圆润的石头，有的埋在沙里，有的露出半边身子，像在打盹。小时候总觉得这些石头是沉睡的精灵，只等夜深人静时才悄悄翻身。雾气还浮在远处的林子边，把树影揉成一片朦胧，仿佛童话里的边界，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踏入一个没人知道的世界。

沿着溪流往深处走，林子渐渐浓密起来，脚下的泥土松软，踩上去有轻微的“吱呀”声。那些高大的树像守卫，默默看着我一年年长大。有次暴雨过后，我发现溪边多了一座小木屋的残迹——歪斜的梁柱，腐朽的木墙，像是被遗弃多年。大人们说那是早年猎人搭的窝棚，可我宁愿相信，那是某个迷路小矮人的家，只是他某天清晨收拾包袱，悄悄搬去了更深的山里。

再往上，溪水开始有了声音。转过一道弯，便看见那道小瀑布，不高，却清亮地砸在下方的石潭里，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像跳动的音符。潭中央有几块巨石，长满了青苔，湿漉漉地泛着绿光。我常坐在那儿，把脚浸在凉水里，听水声、鸟鸣、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条溪，和我脑子里那些没讲完的故事——比如，那块最圆的石头底下，是不是藏着会发光的鱼？

有块大石头特别显眼，上面的青苔厚得像毯子，阳光穿过树叶，在它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在玩捉迷藏。我曾试图数清那些光点，结果越数越乱，最后干脆躺下来，任它们在眼皮上跳舞。枯叶铺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大地的呼吸。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这片林子会说话，它会不会讲起我小时候偷偷把玻璃珠埋在树根下的事？那可是我藏给“森林守护者”的贡品。

另一处巨石更老，石缝里钻出几株小蕨类，叶子卷曲着，像在打哈欠。阳光偶尔穿过树冠的缝隙，正好落在石头上，那一小片地方就突然亮得像被施了魔法。我总在那儿停留片刻，仿佛等着什么奇迹发生——比如石头裂开，走出一只戴帽子的兔子，或者从苔藓底下传来一阵微弱的笛声。可惜奇迹从没出现，可那份期待，却年年都在。

秋天来时，小径上的落叶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响。我常在这条路上走，不为去哪，就为听这声音，看阳光穿过枝叶，在落叶上画出千变万化的图案。远处偶尔有人影晃过，模糊得像旧照片里的人物。那一刻，我总觉得他们不是村里的邻居，而是从某个童话里走出来的旅人，正赶往一场只有他们知道的约定。

傍晚，溪水映着天边的晚霞，金红一片，像烧着了又没烧尽的梦。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模糊，几栋老屋的剪影静默地立着，仿佛也在回忆。我坐在岸边，看最后一缕光从水面滑走，心里浮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说这条溪是从月亮上流下来的，带着星星的碎片，专为孩子们的梦铺路。

月亮升起来时，溪水又换了一副模样，银亮亮的，像铺了一层薄霜。云朵慢悠悠地飘，山影静得像睡着了。我抬头望着，忽然觉得，那些童话从没离开过。它们只是藏在雾里、石下、叶间，等某个安静的夜晚，悄悄爬上你的心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