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

羊大为美

鼠

据说全球现存的鼠类约有450种，分布于世界各地，适应多种生态环境。在中国，鼠类也有145种之多。在我们滇西白乡，最常见的是家鼠和松鼠两类。对这两个鼠类，我的好恶有天差之别：我讨厌家鼠，但我喜欢松鼠。

家鼠以其给我们造成麻烦而相当知名：它通常住在堆放种子、储存水果的粮仓里，从那里窜出来，溜进宅中。它是肉食动物，甚至是杂食动物。它对硬物的喜爱超过对软物的菩爱；它啮噬羊毛、布料、家具、钻进木头，在墙上凿洞，藏身于楼顶、地板层、房架、墙体或者细木护壁板的空当里。最糟糕的是因为饥不择食，老鼠什么都吃，邋遢不堪，极大讲究卫生，往往成为各种传染病的携带者和传播者。老鼠出来觅食，常常会将拖得动的东西全都运回去，有时把那里变成仓库，尤其是有了鼠仔时。老鼠一年生产数次，几乎都在夏季；每胎一般五六只。冬季，老鼠寻找温暖的所在，在壁炉附近或干草、麦秸里筑巢，尽管有猫、毒药、捕鼠器、诱饵，可这些家伙繁殖得太快，消耗食物太多，往往对农田、农人和农家造成巨大损失。尤其在乡间老宅里，人们在顶楼存放麦子，离粮仓和干草较近，给它们的藏匿和繁殖提供了便利，它们为数如此之众，倘若它们不互相倾轧、残杀与争斗，人们便不得不弃屋迁居，这天下早就已经是它们的了。

　　然而我们曾经见过，只要稍微受到饥饿折磨，它们便互相残杀、吞噬，因为，每当数量过多造成粮荒，强者便扑向弱者，咬开它们的头颅，首先吃掉其脑浆，然后吞下尸身的其余部分；第二天重新开战，一直持续到杀死绝大多数老鼠。由于这个缘故，通常受到这些家伙骚扰一段时间后，突然间它们好像消失了，有时会消失很长时间。田鼠也是如此，一旦食物开始短缺，它们便互施暴行，它们惊人的迅速大量繁殖才会就此停下来……老鼠为它的孩子们准备床铺，很快就为它们找求吃的东西：等幼鼠开始走出洞穴，母亲便守在它们左右、保护它们，为救它们甚至会和猫斗。有的时候，一只大老鼠比一只幼猫还凶，差不多同样厉害；老鼠的门牙又长又结实。猫咬不过它，只能用爪子，所以就必须不仅强壮，而且经过锻炼。在此情况下，有的家猫不敢捉老鼠，也是情有可原的。

　　小时候，我和老鼠刻骨铭心的一次际遇是一天晚上，轮到我们家去水磨房碾米磨面。到水磨房前，二哥专间去买了一对电桶的电池。晚上到了水磨房，把稻谷在碾槽放她，麦子在磨斗放好，放了水闸，水碾和水磨自行运转后，到水碾房所在的龙潭周边捉牛蛙。冷水潭里有很多牛蛙，但牛蛙的习性是昼伏夜出。每当到了晚上，它就会爬到龙潭旁边的石头上呼吸新鲜空气，守株待兔地吞食空中飞舞的蛾子和蚊香。电简光一照射到牛蛙，它便乖乖待着，任人手到擒来。因此，转了半边龙潭，二哥和我就捉到了足够牛蛙，回到水磨房给牛蛙去皮，开肠破肚，作为今晚的夜宵来吃。去皮破肚后，原来觉得为数不少牛蛙显得不是很多了。二哥便先在水磨房的火塘生起火来，先把锣锅饭闷起，把我们剥了皮后已经收拾干净的牛蛙放进盆子里，约我再去龙潭边转转，多抓几个牛蛙回来，好在今晚放开肚皮美食一顿。两人射着电筒在龙潭边又抓了三、四只牛蛙，感觉此刻气温已经转凉，空中飞舞蚊虫已经不多，所以多数牛蛙又潜伏来了，兄弟两于是也回到了水磨房。门一推开，在火光的映照下，恰好看见我们已收拾干净放在盆里的最后一只牛蛙被一只差不多有家猫那大的老鼠拖着，见了我们后往墙脚的洞穴中逃去……老鼠的那次霸凌，使我在读高中时选进语文课本中的《硕鼠》一文，读上两遍就背会了。

　　老鼠令人厌恶，松鼠却是美丽的小动物，以它的优雅，它的温顺，以它的生活习惯的天真，理应得到保护：它既不食肉，也不伤人，尽管它有时也捕捉鸟雀；它的目常食根是果实，榛子、榛尖、橡子 、栗子、松子、扁桃和桦果，它洁狰、敏越、活泼、非常警觉、非常机灵、非常灵巧；它眼里总是闪烁着神采，面目清秀，身体矫捷，四肢轻快；一张美丽的小面孔加上，装饰着一根羽饰般的漂亮尾巴，它把尾巴翘至头顶，把自己庇萌在下面。可以说，与其他动物相比，它更不像四足动物；它平常差不多直着身子坐着，用前爪，就好像用一只手来拿东西送到嘴里。它不是藏在地下，而是一直在空中；它身体轻盈，与鸟类相近；它像鸟儿一样栖在树顶，树洞，穿过树丛，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也同样在林木的洞穴中筑巢，搜集种子，饮露水，只是在树木被大风摇撼时才下到地上。在田野里，在平原地区看不到它；它从不接近居民区；它不在矮树丛中栖息，而在高高的树林中，在最美丽的乔木林的老树上栖息。它怕土地更怕水。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松鼠非过河不可时，就用一块树皮作船，尾巴作帆或舵。它不像睡鼠那样冬眠；它在任何时候都很警醒。只要人碰一碰它栖息的树，它就从小巢中窜出来，逃到另一棵树上，或者躲到树枝下。夏天它搜集榛子，橡子，塞满树洞和老树的裂缝，供冬天食用；下雪天它也找榛子，它拨开雪，并用爪子扒开。它有比石貂更响亮、更尖锐的嗓门；此外，每当它气恼时，就闭着嘴发出低声的嘀咕，发出一阵阵轻微的抱怨。它身子太轻，无法一步步往前走，通常小跳着前进，有时连蹦带跳；它足趾那么尖，动作那么迅捷，一会儿工夫就能爬上树皮非常光滑的橡树上。在美丽的夏夜，可以耳闻松鼠在树上互相追逐时发出的叫声；它似乎怕灼热的阳光；白天躲在自己巢中，晚上出来活动，嬉戏、吃食。它的住处很干净、暖和，雨打不进去，通常以苔藓编扎，随后挤紧、踩平，使之比较宽敞、牢固，以便携仔舒适、安全地待在里面。松鼠巢只有一个出口，朝向高处，居中，狭窄，刚好能进出。在出口上面有一个圆锥形盖顶，可以把一切掩蔽起来，使雨水流向四周，淌不进洞内。它们通常一胎生自三四个幼仔。冬天一过，它们就换毛；新毛比脱落的旧毛颜色更深。它们有洁癖，常常用爪子和牙齿梳理皮毛，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在我们水古楼村，松鼠的主要分布地是水磨房龙潭上面的栗山。栗山有三多：一是石头多。由于栗山是标准的喀斯特地貌，整个一座山就是由盘盘磊磊重重叠叠的黛青色石头组织，不知多少个岁月的风化与融解，使栗山上的石岩石壁和石峰千奇百怪美观致极；二是栗树多。一棵棵一丛丛一簇簇遒劲杂煞的栗树顽强坚定地生长于光秃秃的石缝之中，每一片带刺的叶子，任凭风吹雨打，那朝天的一面越发绿着，那对地一面越发黄着，总是那么油光铮亮；三是芳草药材多。野重楼、野半夏、野黄精、独钉子、还魂草，野兰花，一应俱全；四是松鼠多，石缝间，树干上，到处都有的洞窍，成了松鼠最好的藏身场所；相对茂密的植被，又为它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来源。

　　小时候，我们经常在栗山上抓松鼠。通常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把松鼠赶到树上后，用弹弓打。但树上的松鼠也飞吃素，不会傻傻地等着你拉弓、瞄准、射击，逼急了它会把身子变成蝙蝠一样，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一种是找到松鼠的洞穴，然后用烟把它从洞穴熏出后捉住。但松的洞穴在地面在地面不止有进和出两个口子，所以烟熏不太管用，即使管用也很难找全所有出口，并把所有出口守住，很容易就让它逃之夭夭了；而树上的洞穴通常只有进和出两个口，人在下面树的进口熏烟时，逮松鼠的人就得抓到树上守住出口，抓住松鼠还是不容易。好在小时候我们捉松鼠，不是为了口福，而是觉得好玩。所以即使抓到了松鼠，通常是把松鼠抓来养着，直到哪一天养烦了或松鼠逃跑了为止。现如今，听说有人常常在栗爆破取石，有的砌成起房盖屋的石脚，有的还烧成石灰，栗山上的植被没有从前好了，竟连龙潭东侧冒水处那几块犬牙交错、在水里上浑然一体搭成洞窍煞是好看的天然水石都没了踪影，不知松鼠们是否还能在栗山上安家落户，繁衍生息，参与人类的乡村振兴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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