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徐军医

远方

<p class="ql-block"> 昵称: 远 方</p><p class="ql-block"> 美篇号6730626</p><p class="ql-block"> 图片自拍十网络</p> <p class="ql-block">  徐军医的名字叫徐宁,是一位6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他并不是给人看病的医生,而是专门给军马医治伤病的兽医, 所以一开始大家都叫他徐兽医,但他对这个称呼并不认可,甚至有些反感,认为是对他职业和身份的不尊重。</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还上小学,一次老师有事外出,他来给代课,上课起立,他说同学们好,我们便一起说徐兽医好,结果他就生气了,不让我们坐下,然后就给我们讲了一番道理,他说我是一名军队干部,来到这深山密林,是为部队养军马,为军马的健康和伤病负责,职责很神圣,使命很光荣,你们看到了外面墙上写着“养马要和养人一样”的标语了吗?所以我不是普通的曽医,我是给军马看病的医生,今后你们要叫我徐军医。从那以后我们便称呼他为徐军医。</p> <p class="ql-block">  徐军医长得高高瘦瘦,很文静,说话也文绉绉,但是很有性格,他是我们连队唯一的大学生,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但我们是军马场,每个连队都养着几百匹军马,部队便根据每个连队军马的多少配备1至2名兽医,都是从全国著名大学征招入伍分配过来的大学生。徐军医是北京农业大学畜牧系毕业的,我们是小连队,就有两群马,大约200多匹,所以就他一个兽医,但他手下还有一个技术员协助他工作。</p><p class="ql-block"> 徐军医在我们连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个是他待遇最高,每个月工资72元,连长指导员才50多元,另一个他是最有学问的人,和他有共同语言的人不多,大家对他都客客气气,恭敬有加,另外一个他和连队的人不住在一起,马厩在距离连队有一公里远的山脚下,兽医室便建在山坡上,居高临下,连队唯一通往外面的公路也从它的屋角下经过,兽医室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住处,他俯视马厩,远看着连队,视野开阔,一览无余。他的工作有时很忙,有时也很轻松,但都是自己做主,自己说了算,很自由。他还有一批枣红色的骑马和一辆炮车,一般外出学习或开会,他会骑上枣红马出差,一旦有药品或什么东西需要拉回来,他便会套上马拉着炮车出去,看着十分的悠闲自在,让多少人看着羡慕,但是没有嫉妒,因为那是技术活,需要的是学问,是知识,要有真本事。</p><p class="ql-block"> 那回徐军医也是命运不济,给我们代课没几天便有了血光之灾。那天他正给我们上着课,手下的技术员小王便着急忙慌的找了过来,说有一匹马生病了,需要他回去看一下,他俩人在门口说话,徐军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门半开着,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随风而来的门撞在了徐军医的鼻子上,力量很大,鼻血一下就流了出来,王技术员急忙扶他去了卫生所。第二天他没有来,是连队刘副指导员来给我们上的课,说徐军医伤的不轻,鼻梁骨断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然后他就给代着课,直到我们老师回来,自此受伤的徐军医一去不归,但我们熟悉了,就关心他,也听到了一些有关徐军医糗事。</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最有意思的是说他有一个星期天,两顿饭吃完,时间尚早,在路边散步,看见有孩子从都柿沟采着满筐的都柿回来,那里离连队有两三公里的距离,是一个山谷,长满了大片的都柿果,一时心血来潮,骑着马,拎着一个水桶就去了,当时太阳即将落山,晚霞从西边照射过来有些刺眼,隐隐约约的看见远处有一个身影,蹲在沟边踩着都柿,他心里还挺高兴,觉得这么晚有个人做伴,也不用害怕了,采了一会儿就想过去打个招呼,骑着马往前走,走了一段儿后马怎么都不往前走了,他还挺奇怪,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还想往前走,正好对方也站了起来,这时他看清了,这哪是人呐?原来是一只肥大的黑熊,当地人叫黑瞎子,正对着一个蚂蚁包,在吃着蚂蚁,受到惊吓站了起来,而徐军医则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一时呆住,不知所措,枣红马仰起头,咴恢的嘶叫着,手里的缰绳拉着他往回走,这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的爬上了马背,一溜烟回到了连队,都不知道怎么进的兽医室,还大病了一场,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但最后还是被传了出去,于是就成了人们的笑料。</p><p class="ql-block"> 我和徐军医的进一步密切接触,是一次我也遭遇了血光之灾。那也是一个星期天,我去马厩后边的林子里砍架条(自留地用于豆角黄瓜攀爬的树枝)不小心绊了一跤,手里的镰刀扔了出去,身体倒下,手扶着地面,刀刃把右手食指间的虎口割开了,鲜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伤口瞬间就麻木了,没有疼的感觉,本能的哭了两声,马上就想到必须止住血,否则有生命之忧,但走回连队又太远了,一回身看到了林子边上的兽医室,于是心里有了底,来到兽医室敲开门,就徐军医一个人在那里,他給我检查着伤口,上着药,嘴里不住的说,太危险了,再往里一点,手指头这根筋就断了……干这个活,咋能一个小孩出来呢?</p><p class="ql-block"> 本来已经没事的我,听到徐军医这些安慰的话,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又哭出了声。徐军医看到我这个样子,有些怜惜的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不用害怕,血止住了,药也上了,但我这里不能缝合,你得马上去卫生所,把伤口缝上。走时还特意交代,手脖子上的胶皮管一定不能松,那是止血用的,血止不住就危险了。</p> <p class="ql-block">  然后我又走回了连队的卫生所,我那道伤口足足缝了七针,伤口麻木了,也不觉得疼,也是在徐军医那里哭完了,在缝合的过程中,表现的很平静,没有掉眼泪,也没有哭,卫生所里聚集了很多人都看到了,然后就说我很坚强,很勇敢,还是一个爱劳动的孩子,传到了学校,也传到了老师那里,本来应该第二批加入少先队的我,学校第一批就让我加入了,这是对我的奖励,我心里非常的高兴,还有点儿侥幸多亏自己受了伤,其实我真正应该感谢的还是徐军医,我在他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我的那些勇敢坚强,他心里清清楚楚,但他从来不说破,满足了一个小学生那不堪一击的虚荣心。</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胯着受伤的手,又来到徐军医的兽医室,把那条胶皮管还给了人家,他很意外,也很高兴,打趣儿的问我,你怎么不留下做弹弓呢?我不好意思低下头,神态有些尴尬。这里面有个梗,有一次我们三个小孩在马厩房上掏麻雀蛋,被路过的刘副指导员抓住,训了我们一顿,然后把我们领到兽医室门前,让徐军医看着,罚站我们一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徐军医抿着嘴,幸灾乐祸的批评着我们:“你们真是淘上天了,房盖都让你们整漏了,下雨淋着马不得生病吗?从前面掉下去,不得摔坏吗?要是让马踩着了,你们的小命不是就完了吗?”</p><p class="ql-block"> 马厩依山而建,房盖是一面坡,前面是马圈,后面与山连着,抬腿就能爬上房顶,上面用草扇着,有很多麻雀窝,所以我们都偷偷到这里掏麻雀蛋。</p><p class="ql-block"> 徐军医给我们代过课,也算是我们的老师,他训我们也不敢吱声,他说够了,便拿出自己用胶皮管做的弹弓,瞄着树上的小鸟打着玩。他那弹弓高级多了,弹弓把用粗铁丝做的, 皮筋便是那黄色的胶皮管,弹力比我们用车胎胶皮做的好多了,我们眼馋的看着,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他看见了走过来,举到我们眼前,说喜欢吗?</p><p class="ql-block"> 我们说喜欢。</p><p class="ql-block"> 他说喜欢也不能给你们,这次是处罚,等什么时候做好事了再奖励你们。</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次徐军医旧事重提,所以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但让我意外的是徐军医还记得自己的诺言,把橡皮管收回去了,但同时也把他的弹弓奖励给我了,还让我去他的寝室坐了一会儿,我第一次看到了这么干净讲究的住处,木板床上铺着干净的褥单,一尘不染,下面是火炕,灶口在外边,兽医专用的小桌放在窗前,窗明几净,上面摆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彩色照片,英俊的徐军医和他美丽的妻子穿着军装领着孩子,站在绿色的草地上,阳光明媚,笑容灿烂,红色的领章帽徽熠熠生辉,格外醒目。</p><p class="ql-block">  后来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好消息了,军马场的建制撤销了,徐军医也调走了,后来我上了初中去了分场学校,那时知青也返城了,马场变成了农场,一片萧条。又过了两年我去总场上高中,在这里竟意外的重逢了徐军医。</p><p class="ql-block"> 那是开学的头一个星期,我们上化学课,走进来的老师竟然是徐军医,还是那样高高的,但已经不瘦了,平头变成了分头,还是那样慢条斯理的做着自我介绍,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觉得不对,又坐下了,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眼睛看过来,目光也是一亮,但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完事之后他轻轻地走过来,还和过去一样摸摸我的头,又拍拍我的肩膀,小声在我耳边说,“晚上去我家。”</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在徐军医家里,我们包着饺子,唠着嗑。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徐军医妻子真人,娇小的身材,说话轻声轻语,典型的南方女人气质,他们是同学,又一起参军入伍,但分到了不同的单位,结婚后才调到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徐军医很兴奋,喝了不少的酒,酒后也吐了不少真言。他说自己是一个有情怀的人,一心想报效国家,所以一毕业就报名入伍,那时政审很严,优秀的大学生才能被批准参军。他开始被分配到总后勤部,然后又分配到沈阳军区,然后是军马局、军马场,最后到连队当了一名兽医,落差很大,但他是一名军人,必须服从分配。可军马场撤了,他想调走,单位又不放,让他心灰意冷。理想破灭了,前途也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他妻子把酒瓶子收起来,不让他喝了,又转头对我说,他个性太强,和领导总拧着来,场子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放开,人才都流失了,一个也留不住,只能特事特办。但据说最近政策也要调整了。他们的情况是,南京的一所大学调他们去任教,商调函已经来半年了,场子一直没有批准。</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段时间,正如徐军医妻子所言,有关政策调整了,其实也是迫于有关方面的压力,80年代初期,高考刚刚恢复不久,各地大学生奇缺,一个农场压着那么多老大学生不放,其实也是一种人才浪费。</p><p class="ql-block"> 徐军医一家如愿以偿的回到了南方,回到了大学的校园里,一个有情怀的人,有了一个适合发展的环境,他的理想,他的抱负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英雄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徐军医临走时还是那样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又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学习吧!希望我们再次相遇,在大学里看到你。</p><p class="ql-block"> 那真是不错的期待,我也曾经那样幻想过,但以后这种结局没有出现,虽然后来我也走进了大学,但不同的校园,不同的时空,我们还是错过了。</p> <p class="ql-block">  那以后我们便断了联系,但我很想念他,我希望他好,希望他一切顺心如意,更期待着有一天我们还会不期而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