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大海,我呼唤——,父亲我爱您!想您!

望海楼

<p class="ql-block">今天是2025年12月3日,父亲离开我们已整整三十年了。恍惚间,三十年前的今日凌晨,父亲在病痛的反复折磨中溘然长辞的模样仍清晰如昨,泪水不自觉地模糊了双眼。为寄托这份绵长的思念,我将2008年清明前写下的这段回忆父亲的文字,再次翻出,稍作修改,置于美篇,以示纪念。</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1945年投身革命的抗战老兵,一生与医务工作相伴。曾是第二野战军(刘邓大军)的一员,他随部队挺进大别山时踩过的泥泞,跨越长江天险时溅上的浪花,踏上云贵川时的艰辛磨难,赴朝参战穿过的战火硝烟,都成了他生命里不可磨灭的印记。更让他引以为傲的是,他所在的部队正是打响上甘岭战役的第十五军,军长是秦基伟,而父亲就在十五军军部卫生所任军医,践行着医者使命。后来父亲回国深造,再赴朝鲜时,调任到了其他部队,也正因这份军旅缘分,与同为志愿军战士的母亲相知相爱相守了一辈子。十五军后来改编为空降兵部队,上世纪70年代,父亲出差武汉时,还特意前往老部队探望,那份对十五军的情怀从未褪色。</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1957年我父母从朝鲜回国,先后在解放军第88医院和第149医院工作,直至离退休。父亲一生少言寡语,为人低调,待人和善,人缘极好,同事与病号无不敬重。在家中,他是温润的丈夫、尽责的父亲。 记得我下乡插队或在外求学时,每次回家,只要天气晴好,父亲总会提前把我的被褥晒得蓬松柔软,细心铺好,待我归来便能拥着阳光的暖意入眠。那淡淡的太阳味,藏着父亲的慈爱,至今想起仍觉心头温热。即便我成家后带着丈夫孩子回家,这份温暖的仪式感从未改变。父亲离开三十年了,但他给予的暖意,如不落的太阳,始终萦绕在我生命里。</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我们的生活关怀细致入微,但对我们的学习、思想、工作上却要求严格。家中只有我和弟弟,也没有其他经济负担,经济条件尚可,但他从不允许我们讲究穿戴,常叮嘱要艰苦朴素、融入集体,这份习惯深深烙印在我身上,以至于不少人误以为我家生活条件拮据。</p><p class="ql-block"> 学习上,父亲却格外大方,对我们的需求向来有求必应。上世纪70年代初,我的语文老师周静侠对我偏爱有加,推荐我读范文澜的四册一套的《中国通史》,以扩大知识面,我苦于无处借阅,看到书店售价约四五元,犹豫着向父亲提及,他二话没说,当即掏钱让我买下,还反复嘱咐要认真研读。可惜那时的我只是一时兴起,未能坚持,让书籍在书架上蒙上灰尘。1979年,父亲出差上海,我随口让他带几本专业书,没想到他竟带回近200元的整整一箱书,活像个专职图书采购员。这些书如今仍摆在我的书架上,翻阅时是知识的滋养,静望时便如见父亲身影。父亲未曾留下物质财富,却赠予我取之不尽的精神宝藏——这份爱书的习惯,不仅影响了我(如今我到一处必逛书店,买书从不吝啬,买其他东西却会斟酌再三,现在网络发达,就很少买书了),更传递给了我的女儿、我的弟弟与侄女,两家最值得骄傲的,便是那满满当当的书架。父亲或许从未想过,他不经意的举动,竟滋养了两代人,或许还将延续至更远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1971年,我们学校宣传队来了位刚从南京调来的同学范海宁,她的月琴弹得极为出色,我们都围着她,争着抢着学弹取乐。可遗憾的是,月琴只有一把,想学的人又多,常常得轮流等着,总觉着不过瘾。父亲得知这事,没多说什么,转身就托人从天津捎回了一把月琴,花了13元钱。那时候,13元可不是小数目,拿到琴的那一刻,我激动得整晚都没睡好,抱着琴反复摩挲,指尖划过琴弦的触感至今都记得清晰。</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弹琴也上过舞台表演,但秉性决定,最终我也没认真练习弹琴,更不要说有更大进步了,可这把月琴却一直被我珍藏至今。岁月流转,琴身早已染上了时光的痕迹,可每当我轻轻拨动琴弦,父亲那份藏在琴弦里的疼爱,便会顺着旋律漫上来...,暖得让人鼻头发酸。如今再凝视这把琴,睹物思人,父亲的身影就藏在琴音里,从未走远。</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坚韧,也这样要求我。他从不准我轻言苦累,常说“人要经得起锤炼,要以乐观之心对待生活”,还会讲起他当年行军打仗的艰辛。在他的言传身教下,无论是下乡插队还是参加工作,我从未觉得苦,总能从容应对。也正因这份吃苦耐劳的品性,下乡两年多我便光荣入党,不少人说我看不出是干部子女,倒有股朴实的韧劲。</p> <p class="ql-block">也许因为工作原因,父亲烟抽特别厉害,,最终因肺癌离世。烟,这个让我爱恨交织的东西——它曾是父亲疲惫时的慰藉、寂寞时的寄托,我懂它于父亲的意义;可也是它,无情地缩短了父亲的生命,让我满心遗憾。但理智告诉我,烟并非根本原因,母亲的离世才是压垮他的重负。母亲早父亲一年半先走,那之后,父亲愈发沉默,常常独自对着母亲的照片出神。母亲常年体弱,一直由父亲悉心照料,即便母亲脾气急躁,父亲也始终包容,两人形影不离、互补相携。母亲走后,父亲陷入无尽的落寞与孤独,烟抽得更凶了,进屋便是满室烟雾。那时我们忙于工作,未曾察觉他的异样,待发现病情时,已是肺癌晚期。临终前一周,父亲反复叮嘱我的,仍是“善待他人,在不违背原则情况下,能帮人就要尽力帮人”。他一直这样教导我,自己也一直是这做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母亲是在1994年夏日的一个寂静的凌晨离我们而去的,那份突如其来的悲痛瞬间笼罩了全家,每个人都沉浸在失亲的哀伤里,连空气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p><p class="ql-block"> 清晨七八点钟,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死寂。是父亲昔日的老同事徐医生,他早已转业到碱厂,知道我在中学负责教学工作,特意打来电话咨询孩子高考后的志愿填报事宜。父亲接起电话,强忍着悲痛,把电话给我,压低声音对我嘱咐:“填志愿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耽误,别跟人家说你妈走了的事,免得让他们分心,一定要好好跟人家讲清楚。”我强忍着哽咽接起电话,按照父亲的嘱托,细致地为徐医生分析志愿填报的注意事项、院校专业选择的技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后来徐医生夫妇得知了那天的情形,满心愧疚与自责,反复埋怨我们当时没有告知实情,说若是知道,绝不会在那样悲痛的时刻打扰。可他们不知,这正是父亲的处世之道——即便自己深陷哀痛,也不愿让他人为难,他心中永远装着别人,唯独没有自己。</p> <p class="ql-block">父母生前早有约定,百年后不留骨灰,归于自然。我们遵照母亲的遗愿,未作保留。可面对父亲的离去,我们终究没能忍住不舍,鬼使神差地将他的骨灰珍藏了十三年。直到2008年清明,市民政局首次举办了骨灰撒入大海的活动,我们报了名,在统一安排下,我们带着鲜花,手捧父亲的骨灰,登上了撒骨灰的轮船,将父亲的骨灰轻轻撒向了他生活了三十年的那片大海。浪花翻涌,花瓣随行,父亲以这样洒脱的方式获得了最后的自由,与这片他热爱的海域永远相伴。</p><p class="ql-block"> 常有朋友问我,网名为何叫“望海楼”,说少了几分女性的优雅。我总是笑着不语,这三个字里藏着的念想,他们未必能懂。望海楼是我们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依山而建,面朝大海,文革时期曾是149部队医院的病区,更是父母曾经并肩工作的地方。如今父亲的骨灰融入了这片大海,“望海楼”于我而言,便成了思念的寄托——每次念起这个名字,就像站在楼前眺望大海,仿佛能看见父母的身影,感受到他们从未远离的温暖与牵挂。</p><p class="ql-block">两位普通的军人,用最后的遗愿诠释了何为无私与高尚,我为有这样的父母深感骄傲与自豪!</p><p class="ql-block"> 想说的话太多,想诉的思念太长,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父亲,您在天堂安心等候吧。生前女儿未能常伴您左右,让您寂寞;来世,我定要在天堂与您细细絮叨,把今生的故事一一讲给您听,再也不让您孤单。哦,对了,母亲一定在您身边陪着呢!那我便好好珍惜当下,这世间的日新月异、孙辈们的成长点滴、亲人们的平安顺遂,一一向您们“汇报”,让天上人间的牵挂,永远紧紧相连。</p><p class="ql-block"> 面对大海,潮声阵阵,我放声呼唤——父亲,我爱您!我想您!……</p> <p class="ql-block">这是小望海楼</p> <p class="ql-block">这是大望海楼</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骨灰就是撒在这片大海。</p> <p class="ql-block">为何选用《晋城往事》音乐?因为我的祖辈是山西左权县人,后迁入到河北武安,此时此刻怀念父亲,告知他我没忘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