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赵志鹏</p> <p class="ql-block"> 深冬,宛如一位冷峻的画师,用凛冽的笔触勾勒着乡村山林的轮廓。风,裹挟着晶莹的雪粒,如调皮的精灵般呼啸着掠过树梢,留下呜呜的声响,好似在诉说着冬日的故事。外婆挎着那用林条精心编织而成的篮子,宛如一位肩负使命的行者,而我则像一只欢快的小尾巴,紧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上进发,去寻觅那支撑起土屋一冬温暖的细碎希望。这,也是刻在我童年里最质朴、最珍贵的时光印记。</p> <p class="ql-block"> 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小土坡,却陡峭得如同倔强的孩子,让人举步维艰。在人们栽种的树林里,落叶与积雪相互交织,宛如一块柔软的毛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还能听见枯枝断裂时那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美妙乐章。外婆的眼睛犹如敏锐的探测器,总能在密密麻麻的枝桠间,精准地找到干透的白杨树脂或者柳木枝。只见她缓缓弯下腰,那枯瘦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舞者,轻轻抓住树枝根部,稍稍一拧,“咔嚓”一声,枯枝便乖乖地应声折断,带着雪花轻盈地飘落入篮子,仿佛是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仪式。她捡柴从不贪心,只挑选那些干透的枯枝,一边捡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湿柴烧不旺,还呛烟,过日子就得捡实在的。”那话语,如同温暖的春风,轻轻拂过我的心田。</p> <p class="ql-block"> 我满怀好奇地学着外婆的样子,踮起脚,努力去够那低矮的树枝,可无奈力气太小,枯枝总是像调皮的泥鳅一样在我手里打滑。外婆见状,脸上立刻绽放出慈祥的笑容,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她轻轻地把容易折断的枯枝掰下来,放在我面前,温柔地说:“慢慢来,捡柴急不得,就像攒日子,一点点凑,才能暖烘烘的。”她的棉袄袖口早已磨出了毛边,手指也被冻得通红,好似熟透的苹果,但她依旧不知疲倦地不停地弯腰、捡拾、折断。篮子渐渐满了,冬天那干冷且夹杂着雪的寒气,如同调皮的小虫子,萦绕在鼻尖,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p> <p class="ql-block">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宛如天女散花。洁白的雪花落在外婆的头发上、肩头,很快就积起薄薄一层,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她缓缓直起身,轻轻捶了捶腰,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依然坚定。她把篮子往手上挪了挪,让受力更均匀。我心疼地想帮她提篮子,她却轻轻摆手,微笑着说:“你还小,这筐柴不轻,等你长大了,自然能扛起该扛的担子。”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外婆的脚步沉稳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木框里的枯枝偶尔相互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和着风雪声,宛如一首温柔的歌谣,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外婆就像一位勤劳的工匠,把柴火堆在灶房门口,仔细地分类码好。细支的用来引火,就像勇敢的先锋;粗一些的木耐烧,用来维持炉火,宛如忠诚的卫士。她往灶膛里塞进几根细支,熟练地划亮火柴,火苗“腾”地升起,欢快地舔舐着枯枝,浓烟顺着烟囱排出,很快就变成温暖的火光。橘红色的火焰映着外婆的脸,把她眼角的皱纹衬得格外柔和,仿佛岁月也在这一刻变得温柔起来。土屋里渐渐暖和起来,玉米粥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仿佛在欢快地歌唱。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成了冬日里最安心的背景音,让人心生温暖与安宁。</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离开了深山,走进了繁华的城市。城市里有了天然气、暖气,再也不用为柴火奔波。可每当寒冬来临,那凛冽的寒风仿佛总能把我带回深山的树林,我总会想起外婆弯腰捡柴的身影,想起那些被枯枝温暖的日子。原来,捡柴捡的不只是柴火,更是外婆对生活的热忱,是岁月里的坚韧与踏实。那些干透的枯枝,就像平凡日子里的细碎美好,看似不起眼,却能汇聚成最绵长的温暖,如同潺潺的溪流,滋润着我的心田。</p> <p class="ql-block"> 如今,外婆早已不在,小山坡被推成了梯田,只有地头上的几颗柳树以及空心的白杨树依旧在风雪中孤独地等待,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那些捡柴的时光,早已化作心底最柔软的念想。它让我明白,生活的温暖从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像捡柴一样,一点点积攒,一步步付出,才能在寒冷的岁月里,拥有抵御风霜的力量。我也永远记得,那片深山里,曾有最质朴的爱,如同燃烧的柴火,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p>